战后之战(58)

五十八

　　彭易泽端着几只碗进了屋。几乎同时，炕灶边的铁锅突然轻微地动了动，铁锅下探出小栓子半个脑袋，支愣着耳朵窃听屋内动静。

　　邢剑注意到彭易泽端的碗里的剩饭："怎么，董记者没吃完？"

　　彭易泽笑了："这回倒过来，是老鬼子剩的。他怪紧张的，一个劲比划着要离开这里。"

　　邢剑："连他都有感觉……这样吧老彭，吉普车不是加满油停在外面吗？你先把肚子填饱，再把车辆检查一遍，保证随时开动。"

　　孟凡彬兴奋起来："咱们要走？"

　　邢剑："我担心，乡亲们被复仇愿望驱使，不会善罢罢休。趁着下半夜村里人睡熟，神不知鬼不觉，我们悄悄离开杨家店……"

　　炕灶边，小栓子眼睛闪动了两下，铁锅又慢慢复位。

　　2

　　夜，月光透过窗棂子照进来，将地面分割成扭曲的几块。炕头上，石岩夫打开了包袱，细心地托着和服和手帕。他深情地将和服和手帕贴在鼻子前，贪婪地呼吸着。他终于将头深深地埋进去，发出了低沉的呻吟声……

　　杨家祠堂，四根立柱上插着火把，将议事堂照得如同白昼般明亮。跳动的火焰映在杨老霖和他身边的乡亲们脸上。

　　杨老霖面对报信的小栓子，沉声问道："你听仔细了？"

　　小栓子抹着额头灶灰和汗水："没错，听得真真的，他们准备下半夜乘咱们睡着了，走人！"

　　杨四惊叫："老令公，他们汽车可是加上油了，说跑就跑了！"

　　杨老霖冷笑道："跑不了。老四你忘了？咱杨家店可是让鬼子闻风丧胆的地道战堡垒村！闲置一年多的地道，这回也该派上用场了。"众乡亲闻言，目光为之一亮，兴奋地议论起来。

　　杨老霖精神抖擞，抓起一卷手绘地图，哗地就地展开："大伙儿都过来，咱们呐，老规矩，一个萝卜一个坑……"

　　院子里，彭易泽揩着满手油污站在邢剑面前："车都检查过了，打火就能走，没问题。"

　　邢剑举腕看看夜光表："还有三个钟头，大家抓紧休息。"

　　孟凡彬轻问："董记者怎么办？要不要通知她也准备一下？"

　　邢剑犹豫了一下："怕是顾不上了，留点钱，就让她在这儿养病吧。我们眼下最主要的任务必须明确，就是全力监护好犯人，千万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再出现任何纰漏！"

　　孙汉急迫地："头儿，请把看守任务交给我吧……"

　　彭易泽劝阻地："我来吧。"

　　孙汉急得泪花闪闪："给我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吧。我要是再犯错误，头儿，你砍我脑袋！"

　　邢剑和孟凡彬对视一眼，孟凡彬暗暗示意。

　　邢剑："那好，撤离前由孟副组长和孙汉看守犯人。万一遇到什么情况，其它人和我一起往上顶。"

　　"是。"

　　祠堂里依然火光昏黄，杨老霖从地图前直起身："大伙都明白了吗？"围在他身边的乡亲们纷纷应答。

　　杨老霖脸色一紧，补充道："有一条规矩我先立在这里。今儿，咱们用对付鬼子的办法对付这几个国军娃娃，要说也是逼出来的。可是冤有头债有主，千刀万剐，咱们要的是那个战犯老鬼子的命！那几个后生可没有罪，又是代表政府的，不能害了他们性命。一句话，只捆不杀！老四你们几个，听明白了吗？"杨四点头，道："听明白了！"

　　杨老霖："大伙听明白了吗？"

　　众人："听明白了。"

　　杨老霖沉声地："那好，拿出当年杀鬼子的劲头，下地道！"随着杨老霖的号令，众乡亲如临大战，纷纷进入岗位。

　　3

　　夜色沉寂，月牙儿穿行在云层中，若隐若现。整个村庄沉浸在一片静谧中，连声狗吠都听不见。远远地走来了缓缓敲着木梆子的打更人。

　　正值守石岩夫的孟凡彬和孙汉警惕地在院内徘徊。耳听得闷闷的梆子声越敲越近，已经临近院墙外。

　　突然，梆子声陡转清亮，打更人的喊声和节奏也明显振作。孙汉正在疑惑中，蓦地又传来"哧"的一声怪异尖啸。

　　孟凡彬惊问："什么声音？"

　　孙汉未及答话，外边又是"哧"一声响。

　　孙汉大惊："不好！车胎？！"说罢向孟凡彬打个手势，冲了出去。孟凡彬来不及制止，只得更警惕地戒备着周围。

　　孙汉旋风似地刮出大门。只见隔着二三十米远的马厩那头，中吉普依然停靠着。车旁晃动着两个身影，正举着尖刀扎向车胎！

　　"住手！"孙汉厉声爆喝，冲了过去。随着又一声轮胎撒气，那两个人影迅速隐没在马厩中……

　　和衣而卧的邢剑惊醒，倏地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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