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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四


  4、托孤与考验

  贞观二十三年(649)五月,李世勣上完朝,像往常一样到官衙当值,处理一些事务。午时,李世勣正欲归家,突然接到诏书:以同中书门下三品李世勣为叠州(今甘肃迭部)都督。

  诏书没有写明任何理由。

  李世勣手持诏书,呆立片刻。风吹来,诏书的一角随风吹起。李世勣突然觉得这诏书像是一颗火种,随时会趁风势燃烧起来,将自己烧得尸骨无存。

  “皇上啊皇上!”李世勣心中叹道。

  李世勣没有回家,他径直从官衙出发,往叠州上任去了。

  太宗听到李世勣已经在前往叠州路上的消息,长长舒了一口气,心中连叫了几个“李靖”。

  太宗何以叫“李靖”?

  几个月前,太宗问李靖道:“卿曾说李世勣懂得兵法,天长日久还可以任用他吗?如果不是我亲自驾驭控制他,恐怕就不好使用了。将来太子李治即位后,怎么控制他呢?”

  李靖对道:“为陛下计,不如由陛下贬黜李世勣,将来再由太子起用他。那么他一定会感恩图报。这在情理上也没有什么妨碍!”

  太宗道:“好,朕没有什么疑虑了。”

  这是诏书的由来。对李世勣的这个安排,真的是由李靖提出来的?也许在问李靖时,太宗已经有这种想法。也许这就是李靖的主意,被太宗采纳了。其实这些都不重要了,到这个时候,太宗、李靖、李世勣,互相之间的了解,使得他们之间玩心计也是透明的。

  这个时候,在东宫,太子李治也舒出了一口气。他对父皇的话一直心怀忐忑,父皇说:“李世勣才智有余,但你对他无恩,恐怕不能怀服。我现在把他贬黜出去,如果他接到贬黜诏书就去上任,等我死后,你就把他召回来,用他做仆射,要重用他;如果他徘徊顾望,不肯离京,以后你就把他杀掉。”

  “可是父皇,李世勣是大唐的功臣。”

  “正因为是功臣,你才必须驾驭他。他若顺从,自然是大唐之福。他若不好驾驭——”太宗叹一口气,“就算是天命吧!”

  太子惶恐点头。他不希望李世勣死。其实,太宗也不希望。

  李世勣没有给太宗父子任何困扰,他利利落落赶赴叠州上任去了。太宗不得不承认,李世勣对天命人事看得很通达。太宗有些后悔让他在并州守了那么多年。

  几天后,太宗病重。太子昼夜不离侧,连日忧心不食,头发日渐变白。太宗不免心疼,道:“汝能孝爱如此,吾死何恨!”说话间,不觉泪流。

  眼看病情日重,太宗知道不能好转,因召长孙无忌入含风殿。太宗躺在床上,长孙无忌跪在床前,太宗伸出一只手,颤抖着。长孙无忌不胜悲伤,泣涕不止。太宗竟半天不能一语,只得令长孙无忌出去。

  过一两日,复召长孙无忌及褚遂良入卧内。太子、长孙无忌、褚遂良并排跪在床前。太宗平静好多,缓缓道:“朕今悉以后事付公辈。太子仁孝,公辈所知,善辅导之!”

  “陛下!”长孙无忌悲泣,“陛下放心,我等必将尽心辅佐太子。”

  太宗已经没有力气点头,他的目光停留在长孙无忌脸上,又转移到褚遂良脸上,像要把他们看个通透。

  终于,太宗的目光转向太子,道:“有无忌、遂良在,汝勿忧天下!”

  太子只是连连点头,泣不成声。

  “褚爱卿,”太宗又谓褚遂良道,“无忌尽忠于我,我有天下,多其力也。我死,勿令谗人间之。”

  “有遂良在一日,必不让谗人害长孙大人。”褚遂良无限悲凄。

  “嗯,嗯。有爱卿这句话,朕放心了。”太宗用尽力气,提高了声音说:“褚爱卿!”

  “臣在!”褚遂良移动膝盖,靠近一些。

  “为朕草诏,传位太子!”

  “臣领旨!”褚遂良深深俯拜,泪光闪烁。

  太宗示意长孙无忌和褚遂良出去,独留太子。太宗握住太子的手,道:“我儿啊,为父将能留给你的,都留给你了。”

  太子泪如雨下,不能一语。

  少时,褚遂良草诏完毕,复进卧内,念与太宗听。

  安静的寝殿回响着褚遂良颤抖的声音。

  太宗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父皇!”“皇上!”一时间,整个寝殿被悲凄所笼罩。六宫嫔妃,皇子公主,纷纷赶来,悲声云集。太子抱住长孙无忌脖颈,号恸几欲气绝。长孙无忌一边轻拍太子肩背,一边吩咐处理后事,令妥善处置,不得使内外生乱。

  太子痛哭不已。长孙无忌道:“主上以宗庙社稷付殿下,岂得效匹夫唯哭泣乎!”太子惊觉。

  贞观二十三年(649)六月,甲戌朔,李治(庙号高宗)即位,赦天下。初四日,下诏以叠州都督李世勣为特进、检校洛州刺史、洛阳宫留守。因“世”字犯太宗名讳,从此被世人称为“李勣”。赶赴叠州的李勣此时正好到了洛阳。

  不久,又任命李勣为开府仪同三司、同中书门下三品,要他回京担任宰相之职。李勣回返京城,大殿之上,已是新天子。

  九月,乙卯,以李勣为左仆射。

  5、见证后宫天子气

  高宗永徽元年(650)九月,李勣固求解职。冬,十月,戊辰,解李勣左仆射,以开府仪同三司、同中书门下三品。

  永徽四年(653)二月,以开府仪同三司李勣为司空。

  在高宗朝中,专掌朝政的是长孙无忌、褚遂良。李勣回朝后,一贯行事低调。李勣说:“李勣本是武将。朝堂上之事,李勣不应过多言语。”

  “所谓臣子,本是食禄尽职。做好分内事,也可无愧于先帝之托了。”李夫人道。

  李勣摇摇头。他其实不敢说无愧于先帝之托。他只是明白,即使太宗有意于笼络所有的力量,但是事到如今,长孙无忌其实和李勣所走的路不同。所以在如今的格局中,必须是李勣保持低调。

  但是有一天,李勣上完早朝,回到家里。冷不丁说了一句:“恐怕迟早变数生。”

  李夫人听得,诧异道:“夫君何以言此?”

  “嗯?”李勣挥手道:“没事,没事!”

  “夫君说变数生,可是朝廷有什么动向?”

  “我也就随口的话。”李勣道,“如今不是朝野安宁么?”

  李夫人看李勣不愿意说下去,也就作罢了。

  几天后,朝廷内外,街头巷尾,客店酒肆里,传议着一个共同的话题:王皇后杀了武昭仪的女儿。

  这日,李勣一回到家里,就听到几个小丫头聚在一起,窃窃议论着宫中武昭仪女婴的死事。李勣咳一声,皱眉道:“小丫头不可妄议宫事。”

  几个小丫头一哄而散。

  李勣径直进房,心绪有些纷乱。倒不是自己跟事情有什么关系。只是人在朝中,难免受朝野风云的影响。听到到处都在议论帝王家丑事,未免不舒服。

  李夫人看李勣回来,不发一语。知他心绪不好,亦知趣噤声。

  直到晚上,灯光摇曳中,李勣才禁不住自己跟夫人道:“发生此事,皇上恐怕有废立之意。”

  “真是皇后杀了小公主?”李夫人小声道。

  “谁知道?反正皇上到武昭仪寝宫,武昭仪一边行礼,一边欢笑着让皇上看小公主。掀开被褥,小公主已经没有呼吸,体温犹在。皇上和武昭仪皆惊,左右说:‘皇后刚来过。’皇上立时就怒道:‘皇后杀吾女。’武昭仪就在一边哭诉皇后的不是。皇后就是有百张嘴巴,也辩解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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