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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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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大嘴那边如海洋之前所料,没过多久,就给他回了话,说给筹到了50万,还是上次说好的条件,三个月50%的利息。尽管比起最初设想的100万打了个对折,而条件还极为苛刻,可火烧眉毛,且顾眼下,海洋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海洋带着小蔡到许大嘴那儿取了支票拿回公司。工人工资总数需要140万,除了这50万,还有将近100万的窟窿要堵。这钱从哪儿筹?公司也没什么钱了,老会计默默在他面前摊开一本流水账,最后一页的最后一行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写着,“余额 150,000”。他把支票拿出来盖在那个触目惊心的数字上,苦苦地笑了一下。小蔡和老会计的心顿时被这笑划得滴出了血。 “这是咱们家所有的家当了。”谢言把家里所有的存折和股票清单一张一张铺平了摆在床上。坐在她对面的海洋一言不发地注视着她的动作,心一点一点往下沉。“眼看过年了,爸妈都在,咱们总还得留出点日常开销的用度。能拿出来的整数,最多只有40万了,这还是要把所有股票都割肉出了以后的情况。”谢言说完,轻轻叹了口气,抬起头来望着丈夫,眼睛深处藏着让他看了之后心如刀绞的凄楚。 两个人都沉默了半天,谢言才把目光挪开,轻叹一声:“怎么日子会过成这样了!”她忍着没有告诉丈夫,就在当天,她去取钱给水灵家用,发现银行卡竟然连2000块都取不出来了,给了水灵1000块钱之后,她所有可以支配的现金,只有800。从小到大,从对钱这个东西有了概念直到现在,她从来没有像此刻那么深刻地体会到什么叫“捉襟见肘”,什么叫“山穷水尽”。 海洋看着妻子,难过又愧疚,然而无话可说,只得任死一般的沉寂在他们身周幽灵一般游荡半晌。谢言犹豫再三,终于再次开口道:“我能想出来的还有一个法子。”她一字一顿地说:“把车和房子卖了。” 这轻飘飘的七个字像羽毛一样在空气中浮游,然后缓缓地降落在海洋身上,却让他感受到了重过千钧的力量,他一下子被砸愣了,反应了很久方才明白谢言并非赌气。他坚决地摇头道:“房子绝对不能卖!就算往后公司有个什么闪失,你和女儿还能有个家。再说,咱家房子还没付完按揭,卖了钱,也都得还给银行……”接下来的话他没说出口,但是谢言也听懂了,那辆陪伴了他们不过一年多的心爱座驾,很快就将成为别人的财产。 把车卖掉那天海洋给范磊放了假,让他留在家里帮水灵干点活,自己带着谢言将车开到了接手的车行。谢言拿了一个巨大的手提纸袋,将车里的CD、墨镜、纸巾等等零零碎碎的物事一件一件装进去。车里的东西每少一件,她就难过得仿佛生命里有那么一部分硬生生地被人夺走了。海洋在一旁沉默地呆着,没有帮忙。看着妻子一边收拾杂物一边偷偷抹泪,他暗暗发誓这辈子再也不要让她这么伤心,发誓自己只要这次不被彻底击垮,就用剩下的时间一百倍一千倍地来补偿她。可是,发誓有用的话,人还会常常觉得无助么?自己也曾经发过誓要让妻子永远快乐无忧,但是乔海洋,他羞愤地骂自己,你看看你深爱的妻子抑制不住的眼泪,想想被她偷偷咽进肚子里的更多苦楚,你的誓言,又跟空话有什么两样?让女人委屈,其实是男人的耻辱啊! 出手急,只能便宜卖,原价五十多万的车现在连一半成本都没收回来。加上家里的存款和出清的股票,海洋总共又凑出了60万。余下的30万空子,小蔡补了20万,老会计也拿出了10万来,终于把数给凑够了。工头李制文在和海洋约定的时间过来签字领钱的时候,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的意外,连连说:“我真没想到今天来真能拿到钱。乔总,我服您!往后有什么用得着我李制文的地方,您说话,我还乐意跟您干!” 对于家里人,海洋两口子自然不能如实说车是卖了给公司填窟窿了。好在丢车在年根往往是频发事件,跟抢劫和小偷小摸一样是每年节前大城市里的保留节目。海洋和谢言统一了口径,一口咬定车被贼偷了。 这个消息对于老爷子和老太太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家里的气氛一连好多天都蒙着愁云惨雾。 海洋和谢言看家里人蒙在鼓里白白替他们着急上火,心里内疚却又不好说什么,只能硬着头皮把这场戏做下去。而老太太和范磊这两个家里最闲不住的人,则各自使出了浑身解数,想试着帮海洋他们把车找回来。老太太请出了杀手锏楚先生,求人家帮忙测算测算车被偷到了什么方向;范磊没有神仙可以指望,祭出了最笨可也最实用的办法——扫街。白天,他天天带着小水一大早就出门到四环上,找个马路边的隔离带墩子蹲下,父子俩一人脖子上挂一个望远镜,专看来往车辆的车牌号码。到晚上,他就从离家最近的停车场开始,一个停车场一个停车场那么踅摸过去,展开撒网式的普遍巡查。老太太这边,一向有求必应的楚先生让她失望了。电话里楚先生只是含含糊糊地说了些“福兮祸之所倚,祸兮福之所伏”之类文绉绉的让她小半明白大半糊涂的话,提出的建议更多是劝她和孩子们想开点:“丢车主要是因为家里气场不顺,得想法子调调气场,气场调顺了,自然会时来运转。” 调气场这个说法,老太太觉得实在玄妙莫测,不过听了老爷子“就是找点高兴的事岔换岔换”的大白话注解,老太太恍然大悟,原来调气场,就是老辈人所谓的“冲喜”。可现阶段能有什么喜事呢?不可能给谁操办婚事,水灵一时半会儿也生不了,唯一比较靠前的喜事,也就是孙女猫猫快要到来的生日。而且猫猫生日过后正赶上春节,一念至此,老太太想出了个主意,过两天请上亲家两口子,再把水兰致公他们也叫到北京,由自己热热闹闹操办一场团圆宴,把家里的气场彻底调个个儿。 其实老太太跟谢言说想好好为猫猫过个周岁生日的时候,用的是商量的口吻,但是谢言觉得一来老太太出于一片好心,二来春节也快到了,所以,尽管心里犯难,嘴上她二话没说,痛痛快快地答应了。可是晚上跟海洋细细算账,水兰他们过来一趟的开销真是让人发愁。谢言愁容满面地望着海洋,想说什么,最后却只是叹了口气。 而理所当然的,老太太的计划虽然征得了儿媳妇的同意,却被老伴给狠狠埋怨一通:“让你找找高兴事给言言他们岔换岔换,可也没让你折腾这么大事啊!你看海洋这儿还能转得开磨吗?现在已经8口人了,再来三口,你这不是给海洋他们加负担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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