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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三


  “我知道你来看我的用意!你是特意来看我凄惨相的?我现在很惨,惨不忍睹,你满意了?”

  梁仲春从公文包里拿出几份文件递给她,慢条斯理地道:“看看这些文件,这些文件都是你蓄意伪造的。第二战区所有的来往密电,据查实,根本就不存在,是你一手策划了这个骗局。特高课对你的所作所为已经有了结论。要么就是你太想往上爬,不惜伪造文件来加固资本,要么就是你已经彻底疯了。”

  汪曼春瞪红了眼睛:“明楼呢?”

  “关明先生什么事?”

  “这一切都是‘毒蝎’设的陷阱。”

  “‘毒蝎’明台已经被枪决了,你口说无凭啊。而且,你杀明台杀得如此之快,原本就是做贼心虚!”

  汪曼春一下缩回去,怨毒地恨着梁仲春:“你们沆瀣一气,设了圈套来害我。明楼?明楼,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干了蠢事,我干了天底下最大的蠢事!我信任了一个全世界我最不该相信的人!他利用了我!”

  “重要吗?”梁仲春把另一份文件放在汪曼春面前,“什么都不重要了,我今天来的目的,就是让你在这份文件上签个字,证明你伪造了情报,泄密给了重庆政府。我知道你是给人背黑锅,估计日本人也不会让你活得太久,早点认罪,早生极乐。”

  “我要见明楼。”

  “在这里没人关心你的私生活!没人会跟一个要死的人达成协议,没人会可怜你。何必自己为难自己。”

  “你知道我为什么加入76号吗?”

  “你渴望权利,你又有汪氏家族做后台。”

  “我想成为新政府的栋梁,我享受杀人的过程,享受高高在上,受到人尊重和敬仰的感觉。你说对了,我喜欢权利,权利会激发人的潜力,我不会就这样默默死去,我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汪曼春咬牙切齿,“你等着瞧。”

  梁仲春沉默了一下,道:“你现在说什么都等于谎言,你我同事一场,劝你早做了断,免得活受罪。”

  汪曼春冷静了一下,拿起笔来,签字。

  “这就对了。”

  “同事一场,让我自行了断吧。”

  梁仲春想了想,站起来拿走了文件,他伸手跟汪曼春握手,汪曼春的手上拿到了小半截刀片。

  “谢谢。”汪曼春笑笑。

  “我还有很多棘手的事要处理,首先就是要收拾你留下的烂摊子。”梁仲春出门的一瞬间,回头道,“我会替你料理后事。”

  汪曼春不屑地冷笑。

  阿诚开着车,载着明镜从石库门出来,很快开上了大街。一路上,明镜都在平复自己的情绪,让自己渐渐冷静。

  汽车开进明公馆。

  明镜看到小楼里灯火辉煌,可心里却是空空的。阿诚停放好车,追上来:“大姐,您,您能让大哥回家吗?”他怯怯地看着明镜的脸色,等待回复。

  明镜反问:“他有家吗?”

  阿诚有些尴尬。

  “大姐,大哥真得很累。”

  “那是当然,他天天都在算计人,连自己亲人的性命都拿出来赌,他能不累吗?你去告诉他,他别想就这么过去了,我说过,我决计不会饶他!”

  “那,大姐,您,您到底要大哥怎样啊?”阿诚有些着急。

  “怎样啊?我不敢把他怎样!我倒要问他,想怎样!”明镜赌气地向前走去。忽然,她一愣,明楼精神抖擞、衣冠楚楚的就站在门廊下。

  明楼笑盈盈地叫了声:“大姐。”

  脸皮够厚,明镜想。她站在那里,看见阿诚从草坪走上台阶。转对阿诚,厉声厉色道:“谁放他进来的?你们把我的话全当耳旁风吗?”

  阿诚心虚,不敢吱声,当即在台阶前跪下。出来迎接明镜的阿香,被明镜的疾言厉色吓得往后一缩脖子,在客厅里忙碌的桂姨也安静了下来。

  明镜冷笑连连:“谁要是不想干了,谁就尽管跟我对着干。”

  “大姐!”

  “明长官,您没走错了吧?不,是您肯回来了?小老百姓有失远迎啊。我记得一个多月前,我给您的办公室打电话打得翻天覆地啊,您都没回一声。明长官,您日理万机啊,勤政爱民啊,明长官!”

  “大姐。”

  明镜向前走去,明楼跟上她的步伐。

  “别跟着我!我看不得你耀武扬威的样子!”

  “大姐,您受苦了。”明楼看着明镜的眼睛说。

  他突然说了这样一句,明镜居然一下就哑了。

  “我知道,您受了很多苦,我也很苦。没人倾诉,没人理解,满腔的委屈一腔的痛。”只这一句话,瞬间就把自己和明镜的心境巧妙地调换了。

  明楼语气笃定:“您知道吗?姐姐,有许多劫数是无从把握的,某些事情,我根本就没有可回旋的余地。我尽了最大的努力。大姐,我们谈谈。”

  “你要不怕被我打残废,你就跟我进小祠堂,我们有话当着爹娘的面说。”

  “好。”明楼道,“您放阿诚起来吧,我回来,他并不知情。”

  “阿诚也做了新政府的长官吗?”明镜问。

  明楼哑口。

  “那就是还没在新政府混上个一官半职了!我就拿他杀杀明长官的锐气,怎么啦?!”

  所有的人都畏惧地低下头去。

  “明长官,小祠堂,你进还是不进?”

  明楼朗声道:“进!”

  幽暗的小祠堂,明镜注视着明楼,质问:“你怎么不说话?”

  明楼站在小祠堂门口贴着门注意倾听着门外的声音,安静。

  明楼依旧没有说话,走过来拉住明镜的手,道:“大姐,我们进密室。”他也不等明镜表态,直接按动按钮,打开密室的门,拉着明镜走了进去,反手关上了门。

  明楼打开电灯,小祠堂的方桌上供着明家祖父母、父母的灵位。台布有些落灰,似乎已经很久没人进来打扫。

  明楼几乎用力将明镜推送到椅子上坐下,道:“大姐,我只有半个小时的时间。超过半小时,就会引起‘孤狼’的怀疑。在这半个钟头里,我希望您能平心静气听我说,并且,记住我所说的一切。”

  明镜睁大眼睛,有点懵,问道:“什么孤狼?你什么意思?什么叫只有半个钟头的时间,明长官,你要觉得到了这里,你还要撒谎的话……”

  “明镜同志!”明楼严肃道。

  明镜顿时呆住。

  “明镜同志,我现在代表中共中央南方局特派委员跟您谈话。”

  明镜看着他,脑海里处于抽了真空的状态,空白一片。

  “我知道,一时半会儿您很难接受。”明楼略作停顿,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缺了角的法币,“这是南方局董书记交给我的缺角法币,那块撕下的一角,在您这里,您可以核对。”

  明镜僵硬地站起来,掏出一把钥匙,打开小方桌下的夹层抽屉,从里面取出一角法币,二者合一,的确是一张完整的钞票。

  “你到底是什么人?”明镜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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