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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二


  “我在完成她的心愿。”

  明镜接过照片,仔细端详着,照片上于曼丽的面容虽然已经被明台的眼泪湿透,但依旧可以看出那娇嫩模样,美丽大方。

  厨房里,程锦云从阿诚手上接过温水瓶,程锦云道:“我来就好了。”

  阿诚笑笑,没有推辞。“明台心地善良,为人耿直,就是多少有点任性,偶尔也会发发少爷脾气,以后,他有什么不是,总要你多担待。”

  程锦云明白,这好似一个哥哥对即将远行的弟弟妹妹的嘱咐。

  “明台在76号受过酷刑,身体上可能需要一段很长的恢复期,天气寒冷的时候,伤痛就会发作,烦你多留意,多照顾。”

  程锦云点点头:“我知道了。”

  “祝福你们,一路顺风。”

  程锦云莞尔一笑:“谢谢你,阿诚哥。”

  明台的情绪渐渐平复。

  “姐姐还是想让你出国去读书,黎叔那里,姐姐去跟他解释。我实在是怕……怕以后再也见不到你,小弟。”明镜语重心长道。

  明台安静不语。

  “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你已经为了国家出生入死、奋勇杀敌了。我们明家三个孩子,总要留一个下来……”

  “大姐。”明台抽噎地叫道。

  “嗯?”

  “我答应你,我会好好活着的。大姐,我整组的人都为了抗战牺牲了,我一个人活了下来。大姐,我必须去延安,我必须要战斗到底!等抗战胜利的那一天,我会回来,守着家业,陪着大姐和大哥,好好生活。”

  明镜听懂了他的心思,知道他心意已决。她伸出手抚摸明台的面颊,伤心的泪水落下。

  “大姐。”

  “我知道,我是一厢情愿,我也知道,我劝不住你们,我就是傻得想留住你,明知是不能,却不肯死心。姐姐明白你的心,姐姐是舍不得……”说着,明镜的眼眶中又泛出泪花,潮热的温度灼烧着她的心,生疼。

  明台看着姐姐,把头埋在明镜怀里。

  程锦云和阿诚提着热水进来,明镜把带来的柠檬洗发膏打开,她是有备而来。一想着分别在即,就心酸欲碎。“这一秒在我的跟前乖乖的坐着,我哼一声,你就能答应。下一秒就不知道在哪个战壕里厮杀了。我就算大哭大叫,你也是听不见了。”明镜叹道。

  明台不敢回话,想着这一去路远山遥,要想回家真是做梦了,极其温驯地低着头,让明镜给他洗头。

  “明台小时候最怕洗头,每一次桂姨把热腾腾的水一端上来,他便觉不妙。”明镜一边洗,一边跟程锦云说着话,“他手里无论拿着任何好玩具,都会马上丢掉,两只小脚急急风地往前跑,被我一把捉住,拎小鸡一样拎到热水盆前,他就会‘哇哇’的哭着跟我抗议。”明镜一边叙述,一边眼角泪光盈盈。

  明镜手上全是洗发膏的泡沫,程锦云在一旁帮忙冲水。

  “他每次受了教训,都会跟我保证,要做一个乖孩子,不淘气。可是,一脱离了我的视线,他就像野马一样撒了欢地乱跑乱蹦。楼梯上总能听到他‘咕咚、咕咚’滚下去的声音。摔疼了,他也不哭。”

  明镜用梳子替明台梳理着头发。

  “桂姨时常问他,你怕姐姐吗?他说,怕。桂姨说,姐姐打你吗?他用小手扯着自己的头发,说,她洗我头。”明镜说到此处,竟破涕为笑。

  “大姐疼他,是他的造化。”程锦云附和道。

  “是啊,我就是太疼他了。”明镜想着想着,气又上来了,用牙梳狠狠地敲了一下明台的头,明台叫着“疼”。

  明镜嗔道:“有汪曼春敲你敲得疼吗?”

  明台不说话。

  明镜的性子是一贯如此,时常反复。

  已近黄昏,阿诚看看手表,晚上6点,心中有些着急,硬着头皮催促道:“大姐,时间不早了,咱们出来有3个多小时了,该回家了。”明镜懒懒地答应一声,“回去晚了,怕路上要戒严。”

  “大姐回去吧,晚了路上不安全。”明台也劝说道。

  明镜握着明台的手,说:“你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到了延安,有了新的人生,你要好好珍惜锦云,好好地生活。记住了,别担心大哥大姐,好好顾着自己。我总会想法子过了这一关。”说着,眼泪又落了下来。

  明台点头,不敢看明镜。

  “你心里有家,惦着我们,我们就已经很满足了,你知道,我舍不得!”明镜忍着泪,看得明台心里难过。

  “不要送了,你要一送,姐姐就没法走了。”明镜站起身,含着泪硬了心肠走了。

  阿诚示意程锦云安慰明台,随后,跟着明镜走出了房间。

  明台呆呆地站着,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立即向屋顶跑去。

  跑到屋顶上,明台看到明镜一边低头走路,一边抹着眼泪,阿诚紧随其后而去,他们都没有再回头。明台很想再叫一声大姐,却始终没有喊出口。

  明台的心境凄凉,忽然感觉失去了什么,心里揪痛得厉害。

  “有你的地方,我就会觉得安心。这就是亲情。”黎叔不知何时回来的,静静地站在他的身后道。

  明台对黎叔,忽然有了一种说不清的敬畏。

  “有人说,父母是你这一生最珍贵的人。对于我来说,姐姐和哥哥就是我最亲最敬爱的人。”

  “父母给了你生命,他们给了你成长,你是一个很特殊的孩子。”

  “因为我生在特殊的年代,特殊的家庭。”明台心里在挣扎,他还没有想清楚如何面对黎叔。

  眼前事了犹未了。

  大约过了2分钟,黎叔沮丧地叹了口气转过身,朝屋子深处走去。

  明台突然觉得自己筋疲力尽,他很想叫住黎叔,叫他一声,却依旧没有叫出口。

  屋顶外,天色越来越暗,乌云开始肆意地扯开幕布,天要黑了。

  监狱会客室里,汪曼春双眼布满了血丝,呆呆地坐在椅子上,仿佛整个人彻底沦陷、轰塌。

  梁仲春拎着公文包衣冠楚楚地推门而入。

  “你好,汪大处长。”

  汪曼春很意外,抬头看着他,梁仲春在她对面坐下:“听说你想见冈田先生和明先生。”

  汪曼春蔑视道:“你是代替他们来看我的吗?”

  “不是。”

  “我可没想见你。”

  梁仲春啧啧道:“你怎么还这么偏激、固执,走到悬崖你还要往下跳的疯女人。”

  汪曼春咬牙切齿:“我被出卖了!被设计了!被陷害了!我为皇军立过汗马功劳,我铲除了多少个抗日分子!日本人榨干了我的智慧,我的精力,我一切的一切,像扔一条狗一样把我给抛弃了!他们自己在战场上吃了败仗,把这一切归咎于我!可耻!”

  梁仲春根本插不上话,只是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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