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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八


  14.坟地。

  小梳子和蝉儿穿行在累累坟家间,一把一把地将竹篮里的纸钱撒向坟头。小梳子:“蝉儿姐,你说,这些钱,李家的人能收到么?”

  蝉儿:“等将来我死了,你撒钱给我,我就知道能不能收到了。”

  小梳子:“你死了,我可不撒钱给你!要撒,就撒世上最好看的花给你!”蝉儿:“为什么?”

  小梳子:“你在人间活着,从来没见过花,只闻过花!等你死了,你就不会再是个瞎子了,就能见到花是什么模样了!”

  蝉儿的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要是我的眼睛治好了呢?”

  小梳子:“我看你还是瞎着好,要不呀,你会失望的。”

  蝉儿:“什么东西会让我失望?”

  小梳子:“你呀,要是看见米河少爷长得那么丑,心里不难过么?”

  蝉儿:“一个瞎眼的人,本来就不知道什么是俊,什么是丑。”

  小梳子:“我说不过你!反正呀,你还是瞎着好,要是你看见我发火的样子,也会失望的!”

  蝉儿:“不对,你只有在发火的时候,模样才最可爱!”

  小梳子摇摇头:“唉,你呀你,总是压着我一头!下辈子呀,我真的是要做个像你一样的既聪明又漂亮,而且还讨男人可怜的瞎姑娘!”

  “错了,她并不可怜。”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传来。

  两人一惊,四寻。从坟劳间走出明灯法师。

  小梳子失声:“明灯法师!你怎么也到了清河县?”

  15.北京米府。夜。

  曲廊间,庞旺匆匆领着一名医官走来。医官:“米大人是何时咳血的?”庞旺:“昨天半夜里。”医官:“服过什么药了么?”庞旺:“米大人说了,这是老年咳,把血痰咳出来就好了。可今儿一早,那床头上已是红了一片。”

  16.米汝成房内。

  米汝成靠在床上,两眼闪着绿光,呼呼地喘着。柳含月坐在床边,给米汝成喂着水。米汝成眼里蓄着浑浊的老泪,喘不成声:“含月……你觉着,……老夫会、会这么快就死么?”柳含月拭去米汝成嘴角的血丝,轻声:“老爷,我知道你想让儿子来见你,是么?”米汝成点点头:“刚才,刘大人来看老夫的时候,他告诉……告诉说,我儿子米河,如今正在清……清江浦!”

  柳含月:“让庞管家去一趟,把你儿子找来?”

  米汝成:“不,等不及了。快差人……差人给清江浦送去急信……要米河……借驿站的快马……六百里加急……赶、赶来见我!……我有……有大事告诉他!”

  门声一响,庞旺领着医官进来。庞旺:“老爷,医官请来了。”

  米汝成张着合不拢的嘴,沙哑着声音问:“医官,告诉老夫……老夫我……还有几个……时辰?”

  医官摸了摸米汝成的脉象,又看看铜盂里的血,道:“米大人请宽心,眼下正是春回之时,米大人的病定然会有转机的!”

  米汝成的颧骨闪着肿亮,艰难地笑笑:“谢你金口了。——庞旺,拿纸笔来!”

  庞旺看看柳含月。柳含月给他丢了个眼色,庞旺急忙取过纸笔,递到米汝成手上。米汝成握笔的手颤得厉害,在纸上晃着,久久落不下墨。

  柳含月:“老爷,写吧。”

  米汝成顺从地点点头,笔尖往纸上戳去,歪歪斜斜地写下了四个字:“我儿速来”。哇的一声,一口血喷在纸面上!

  17.清河县驿馆高斌房内。日。

  高斌在看着一封封京里来信,手在微颤着。

  叠印画面——

  刘统勋目光严厉:“二十八颗人头为何迟迟不落?高大人如何向朝廷自圆其说?”

  张廷玉痛心疾首:“右文,你这是在玩火哇!”

  鄂尔泰满脸焦虑:“高大人!莫要再与自己的脑袋打赌了!”

  信笺一页页从高斌手中落地。高斌长叹了一声,跌坐到椅子上。高斌内心的声音:“……玩火也好,打赌也罢,那清河县令,确是为百姓办了好事的,咱们身为朝廷重臣,不能不念其功啊!可你们……今儿个都是怎么了?开口就是一个‘杀’字,而且片刻不饶……”

  叠印画面——米河重声说着:“借阴兵之名打劫皇粮的那些人,就是死上一千回,也不为过!因为,此风若长,国无宁日!”

  高斌摇了摇头,自语:“米河啊米河,你若是为官,天下百官必将人人自危!”

  米河的声音:“不自危者,何能为官?你高大人这也不懂么?”

  高斌一怔,寻望四周,却是见得自己孤坐在屋内,便突然笑了起来,笑得老泪横流。

  18.清江浦高高的石拱桥旁。日。

  一声长长的刑号猝然响起!桥上桥下,观斩的百姓人山人海。大锣重击,两列兵了冲出一条通道,囚车一辆接一辆驶来。监刑台上,刀枪如林,正中坐着高斌,两旁是表情肃然的众官员。刑号一遍又一遍地吹着,将人的心一次次地揪紧。高斌脸色苍白,抬头看看太阳。太阳青如铜镜。

  报斩官出列,喊:“时辰已到!将犯官二十七人押往河边刑台!已死犯官方轩良,抬尸受刑!”

  囚笼打开,背上插着斩标的二十七个官员被拖了出来,冲上那座临河而搭的高高的刑台,-一按跪下去。一块门板抬来,两个兵卒将方轩良的尸体挟了,也拖到刑台上。

  百姓们无声地涌动着,泪眼望着刑台跪着的死囚。

  三声炮响,惊心动魄!高斌的额头淌起了汗。他的手指在颤着。

  报斩官俯身,低声:“高大人,下斩令吧!”

  高斌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牙帮一咬,突然抬手一挥,吐出一个字来:“斩!”

  报斩官厉喝:“开斩——!!”

  斩鼓急响!那刑台上,二十七颗活人脑袋和一颗死人脑袋被齐刷刷地按上斩墩。行刑的亲兵举起了二十八把砍刀。桥上桥下的百姓跪倒了,哭声震天!刀光一闪,一道鲜血喷射而出!李忠的人头第一个从高高的刑台直落运河!人头在水中溅起一朵通红通红的水花,高可逾丈!几乎在人头落下的同时,一把把纸钱从桥顶往河里撒落!刀光又起,又一颗人头落河。沿河的百姓将大把大把的纸钱抛向河中,河上河下纸钱飞扬,飞得漫天皆是。人头一颗接一颗落水,纸钱像飞雪般地飘起,飘得漫天一片黄色……

  二十八颗人头浮在了河面。撒落的纸钱几近封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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