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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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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上哪儿?”司机问。 谭斌看看表,犹豫片刻,报上沈培的地址,“东直门××花园。” 开门进去,客厅里没拉窗帘,却亮着灯。 谭斌扬声:“沈培?” 小蝴蝶听到声音,从沙发上跳下来,跑得太急,一头撞在椅子腿上,栽了个跟头。 谭斌赶紧俯身抱起它,揉着它的胖头表示安慰。小蝴蝶扭头朝着沙发的方向,不停地汪汪叫。 沈培正仰面躺在沙发上,脸上压着一个垫子。谭斌叹气,走过去拍他,“怎么睡在这儿?起来,床上睡去,要着凉了。” 沈培打掉她的手,原来并没有睡着。 谭斌只好进卧室取被子枕头出来,正要盖在他身上,目光突然定住。沈培身上的衣服居然换掉了。 在医院曾趁着他注射了镇静剂睡着的功夫,给他换过一套干净睡衣。出院后大半个月,他就一直穿着没有脱过。 如今的贴身白T恤,布满洞眼的牛仔裤,刺目而熟悉。这是他远赴甘南的前夜,穿过的那一身。因为湿了水留在谭斌处,并未带走。她收拾自己东西的时候,一起带了过来。 谭斌直起腰看着他,耳边轰轰直响,上次沈培剧烈的反应还历历在目,她不知道他一个人怎么脱换的衣服。 她想移开垫子,沈培却紧紧攥住她的衣袖,“谭斌,我们还能回去吗?” 谭斌的手僵住,听着垫子下传来沈培恍惚的声音,“我做梦,梦见我从来没有去过甘南,那些都是噩梦……” 她心中大恸,用力扯开垫子,“小培……” 沈培半睁着眼睛,视线毫无焦点,细看他瞳孔放大,依然是吸食过大麻的症状。谭斌一颗热切的心,又变得冰凉,双腿一软坐在地毯上,怔怔落下泪来。 直到大门处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她迅速抹去眼泪跳起来。是王姨来接班。 吃完早饭,谭斌把自己常用的东西,收拾出一个随身的行李箱。 王姨问:“你干吗?” “出几天差。”谭斌边换衣服边说,“麻烦您给阿姨说一声,帮忙照顾几天沈培。” 她需要时间自己想清楚。 一路上被各种困惑苦苦纠缠,踏进写字楼的大堂,谭斌立刻强迫自己把一切抛开。 进了办公室,迎头就碰上周杨。 “早。”谭斌若无其事地打招呼,脸上看不出一点端倪。 昨天到今天,断断续续想了很久,该怎么处置这个不安分的下属。想让他离开自己的团队轻而易举,可是无论用什么方式把他挤对走,都不是一件好事,恰恰授人以柄,暗示她的失败。 况且三季度的销售目标,最终拍板的,是刘秉康。她因为这个和下属计较,等于直接打刘秉康的脸。最重要的是,北京地区的销售,现在找不到合适的人能够立即代替他。 结论,她只能装作什么也不知道,暂时不动他。 可是面对乔利维,谭斌却有很深的挫败感。虽然两人时有矛盾,季度末兵荒马乱的时候,为了北方区人员的调配,更是几乎翻脸,但谭斌一直牢记程睿敏的告诫,尽量避免和他发生正面冲突。 她的后退,并没有换来对方的让步。同为team leader,谭斌不得不承认,在收买人心和团队凝聚力这两方面,她的确差得很远。唯一能与之抗衡的,是她永不言败的执着,和强大的抗压能力。 中午吃完饭回来,座位上放着一份同城快递。打开来,是两本英文原版的管理书。里面有张便条:买了很久,一直没有机会送你,望笑纳。 书里还夹着张书签,黑色的签字笔写着一句话:领导不语,沉静而御。是程睿敏的笔迹,清隽而挺拔,书卷气扑面而来,就像他的人一样。 谭斌深呼吸几次,才把莫名的泪意强压下去。他似乎掐准了她的脉,一直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 望着那句话,消失的勇气和自信重新回返,合上书,谭斌抱着电脑去了十九层。 刘秉康在办公室召见四个销售总监,包括几个重点地区的销售经理,对三季度的销售数字表示满意。特意提到谭斌的区域,销售总额占到整个北方区的七成。 因为不是正式场合,大家说话都比较随便。 刘秉康说:“美女的力量,好比特洛伊城的海伦,抵得上千军万马。” 谭斌也就顺着他的意思凑趣,“有我这样灰头土脸的美女吗?您问问他们几个,我那几天什么形象?完全一个手持皮鞭的拿摩温。” 其他几人,小时候学过《包身工》这篇课文的,都会意地笑起来,只有刘秉康露出迷惑的神色。于晓波给他解释 ,他才恍然,点头笑了笑。 谭斌接着说:“能拿到那个数字,靠的是几位Sales Manager的努力,尤其是Young,北京地区的销售,也占我们区的七成多。”她转向周杨,“我已经给你申请了Performance Point,钱不多是个意思,希望你下个季度再接再厉。”PP是公司内部一种鼓励性质的小额奖金,精神作用大于物质。 乔利维便用力捶打周杨的肩膀,“恭喜啊兄弟,拿了奖金要请客的。” 周杨虽极力掩饰,却藏不住满脸志得意满的表情。 谭斌看着两人,笑得轻松灿烂。就是这样,她做尽仁至义尽的姿态,给周杨机会让他充分膨胀。如果他不知道收敛,自会有人看不过去替天行道,可能根本轮不到她出手。 临到讨论集采,只有四位总监被留了下来。 听完谭斌和乔利维的汇报,刘秉康脸色逐渐沉重。乔利维的消息,招标小组中,梁副总还是当然的No.1,但他年底退休已成定局,田军说话的分量,显然在一天天加重。 提到和田军的关系,谭斌说:“田军允许她的女儿每周和我在Q上聊几个小时,一两周见次面。这些日子和他的沟通,比以前顺畅很多,看得出来,他对MPL以前的偏见在逐渐扭转。但是这个人城府太深,试探多次,根本触不到他的底线。坦白地说,对他我没有太大的把握,只希望他能保持公正。” “很不够,很不够。”刘秉康摇头,“我要求你们知己知彼,你们做到了多少?有谁知道你们的Competitors在做什么?”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 东方区和南方区的两位总监,于晓波和曾志强,神色轻松地作壁上观。谭斌和乔利维面面相觑,彼此都从对方的眼睛里,读到无奈的苦笑。要到最近,谭斌才能明白,当初于晓波为什么冒着失宠的危险,也要推掉集采的责任。 客户的心理很微妙,供应商区区一个总监职位,在普达集团总部,交往对象最高就到部门经理。更高层的客户,需要职位更高更匹配的人去照应,否则对方很可能感觉受到轻视。 同为跨国公司的FSK,除了余永麟,另有VP级别的人直接对集采负责。而MPL,刘秉康身为董事长,日常工作千头万绪,本来就分不出太多的时间,这段日子更是频频往总部出差,很少能在办公室看到他的人,更别提和客户高层的交流。 这种话,自然不能当众说出来,私下里也只能点到为止,不可如此直白。谭斌心里就算腹诽无数次,也不能在这种场合毫无顾忌地畅所欲言。想起余永麟那个耐人寻味的微笑,她心中不安的阴影渐渐扩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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