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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50年7月上旬末的一天黎明,宁静而温馨。在白利寺里,喇嘛、扎巴们忙忙碌碌地走来走去,正在为格达出行做准备。而在白利寺附近的几个村子里,家家房顶上"煨桑"的轻烟缭绕,经幡在微风中摇曳。

  熹微晨光中。白利寺的寺院大门缓缓开启。一队仪仗在铁棒喇嘛的带领下走出大门,同时,数支长号从门楼上伸出。

  佛乐齐鸣。格达身着拉让巴格西黄缎袈裟,在住持和大管家的陪同下走出大门。

  大门外,数百名群众聚集在那里夹道欢送。白玛曲珍、志玛央宗泪眼模糊地站在那里,他们纷纷向格达敬献哈达,祝他一路平安,有的老阿妈还失声痛哭,情景十分感人。

  格达在仪仗队的引导下,走过群众欢送队伍,接着是部队的机关工作人员和文工队员。一身戎装的央金走上前一步向格达行了个军礼,并敬献了哈达。

  格达握着央金的手问道:"现在你是……?"

  "报告副主席:我现在是康藏工作队队员。"

  格达叮嘱说:"好啊!你阿爸这下可就放心了。要听部队首长的话,好好工作,争取立功受奖,戴上大红花。"

  再往前,就有桑登、郎呷等土司头人、活佛站在那里送行。他们纷纷向格达献上哈达,互行佛礼告别。桑登给他献上哈达后,俩人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桑登的眼睛湿润了。他把头转向东方天际看了看说:

  "今天天气特别好,初升的太阳也来为你送行!"

  欢送队伍的最后,天宝、吴忠和一五四团副团长顾草萍、政治处主任肖伦亦等部队领导站在那里。格达走来后,吴忠和天宝三人一起骑上马并辔而行,边走边交谈。送了一程,格达下马依依惜别。他说:

  "天委员、吴师长请你们留步。你们如果再送下去我们就更加难舍难分,我也许就很难迈开脚步了!"吴忠下马给格达献上哈达紧紧握住格达的手说:

  "好啊!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请副主席一路多保重!"

  天宝给格达献上哈达后:"祝副主席一路平安吉祥!胜利而归。"

  格达感情深沉地说:"希望我们相见在拉萨。"

  格达骑上一匹雪青马,同吴忠、天宝等挥手告别。在一匹领头驮骡的鞍梁上,插了一面蓝底白字的大旗,上书"西南军政委员会委员、西康省政府副主席",十分耀眼。格达同随行人员一行沐浴着朝阳骑马朝西北方向的雪山深处进发。

  高原初秋的朝阳暖融融地照耀着大地,碧空如洗,和风习习。格达一行走上一个漫坡。他驻马回头放眼生养他的故乡:右前方,是一座连着一座迤逦而去的雪峰,巍巍雪山融化滋润着辽阔的田野,用她那甘甜的乳汁养育着万千子民;左前方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一马平川。平川上地里是一片片正在扬花抽穗的麦苗,微风吹拂,绿波荡漾。他深深地呼吸着麦苗沁人心脾的馨香,仿佛闻到了一股股青稞的浓香味,看到了丰收的喜人景象。他带着对故乡深深地依恋,带着对未来新的希望,毅然拨转马头,昂头挺胸策马而去。

  从白利寺出发后第四天,格达一行开始翻越终年积雪的雀儿山。当地流传着"雀儿山,鸟难飞,马不翻"的民谣。他们艰难地朝山上爬去。由于山高缺氧,连格达的乘马也三步一喘,五步一停很难迈开脚步。

  随行的益西群批和向巴泽仁下马,一个在前面拉着格达的坐骑雪青马,一个在后面赶。

  然而,刚走不几步,雪青马再也迈不开脚步,浑身冒着热气,摇摇晃晃。

  向巴泽仁说:"赶快换一匹马。"

  格达在益西群批和向巴泽仁搀扶下骑上一匹枣红马。可没走多远,枣红马也难以迈开脚步。

  益西群批无计可施。向巴泽仁想了想说:"我们扶着仁波切走吧!"

  向巴泽仁和益西群批扶着格达往山顶走去。

  明亮的天空突然飘来一片乌云,狂风顿起,飞沙走石。接着,一阵拳头般大小的冰雹砸下,他们行进更加困难。又一阵狂风刮来,他们三人一起被刮倒在地。

  向巴泽仁一看格达的嘴唇发紫,脸色发青,大汗淋漓,气喘吁吁,情况危急,便对益西群批说:"快!再挑一匹好马来,没有好马,挑一匹骡子也行,请仁波切骑上赶快翻过山去……"

  益西群批牵来一匹黝黑发亮的骡子,同向巴泽仁一起,把格达扶上骡子。俩人奋力赶着骡子,同狂风冰雹展开殊死搏斗。

  雀儿山垭道旁的玛尼堆上,有一根高高的经幡猛地被狂风刮倒。

  他们一行很快就要冲过山垭。但格达骑的那匹黑骡子浑身颤抖着,突然一个趔趄,格达也随着被摔了下来。手疾眼快的向巴泽仁急忙一个箭步窜上去把他扶住。

  向巴泽仁也喘息不定。他叹道:"麻尼咚!高高的雀儿山,真是名不虚传啊!"

  倒在地上的骡子,四蹄晃动了几下再也不能动弹。

  格达看着死去的骡子,痛心疾首。他双手合十,嘴里微弱地为它念起经来。

  向巴泽仁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仁波切,我们快走啊!在这里多停一分钟就多一分危险!"

  益西群批也说:"我们返回来时再为它念经祈祷吧!"

  狂风一阵紧似一阵向他们袭来。益西群批和向巴泽仁搀扶着格达,奋力冲过山垭。

  格达一行从白利寺出发后的第六天到达德格县城。他们当天分别朝拜了更庆寺和藏族文化宝库印经院。更庆寺有位资深的喇嘛在同格达交谈时,谈到了金沙江西岸藏军的情况。格达深感此去西藏责任重大,而且困难不小。他不忍心让更多的朋友同他一道去西藏冒风险。他决定除留下管家热勒、侍卫长益西群批和寺庙的两个随从及向巴泽仁外,让随行的柏志和两个随员返回甘孜。他的这一想法早在三天前到达马尼干戈时已给柏志谈过,但柏志执意要陪同他前往拉萨。时至今日,格达再一次对柏志提出来,他说:

  "柏志啊!此去西藏,别说要担风险,就是这一去遥遥数千里,晓行夜宿,餐风饮雨,看着你陪着我这样受苦受累,我心里实在不安啊!你就不必再往前了,明天就返回甘孜去吧!"

  柏志恳切地说:"仁波切!我思之再三,还是希望能陪同您入藏。虽然我在拉萨的朋友不多,但我相随在仁波切身边,随时也好有个照应啊!"

  格达深情地说:"这些年来,你和我情同手足,患难与共,我真希望我们能一道入藏。但是,此去西藏劝和是要冒风险的。而这一路辛苦刚才已经说过了。正因为如此,我才不能让你跟我一道去拉萨。相信我从拉萨回来后,我们还在一起为建设新康藏、建设好我们洁白美丽的家乡效力。我再一次地请求你返回甘孜,明天我们就要渡过金沙江了,据说那边住了不少藏军,他们犹如一群被围困的野兽,随时都会伤人的。"

  柏志深深地叹了口气,眼睛湿润了,第二天上午,只得同格达依依惜别,回甘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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