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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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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寂的高原之夜,偶尔传来一两声犬吠。

  白玛曲珍家门前,借着朦胧的月光,依稀可见两个姑娘似乎仍被捆绑在树干上。两个看守士兵抱着枪躲在大门后的暗影里打盹。有一个已发出轻轻鼾声。

  院里,从屋子的小方格木窗里透出亮光。

  屋内,吴排长和梁富贵正躺在床上抽大烟。另一边,有几个士兵正在睡大觉,靠墙摆着七八支步枪。

  村里传来几声犬吠。吴排长忽然想起什么,向梁富贵呶呶嘴,吆喝道:"出去看看!"

  梁富贵似乎还没过足烟瘾,懒洋洋地走出屋。走到院子门口,猛地朝两个正在打盹的看守踢了一脚,骂道:"妈的!睡睡睡!你们他妈的不要命了?我早就说过,要是让两个女人跑了,老子要把你们的脑袋割下来当球踢!"

  两个士兵蓦地跳起来。一个揉着惺忪睡眼的士兵侧过头去看了看不远处被捆绑在树干上的两个姑娘,申辩道:"那两个丫头不是还绑在那里吗?"

  梁富贵没好气地说:"是死是活你们也不瞪大两只眼睛盯着,要是人死了让她们招不了供,我看你们怎么交差哟!"

  其中一个士兵迟疑地走到捆绑两个姑娘的地方,抱怨道:"我说你们也真是,早点招供了也不至受这皮肉之苦,何必还连累老子们眨眼的功夫都没有呢……?"

  没有动静。

  "装啥子嘛!妈也--不要跟老子散谈子哟!"

  还是没有动静。

  士兵索性走到那里去摸了一把,突然尖叫起来:"妈也!跑毬啰!"

  梁富贵和另一个士兵惊惊慌慌地跑来,仔细一摸,才知道那里是两个麦草人,而那两个姑娘已不知去向。这个士兵吓得突然瘫倒在地。

  梁富贵跑进院里,边跑边喊:"吴排长,吴排长,跑了、跑了,那两个姑娘逃跑啰……"

  吴排长倏地从烟榻上弹起来:"还不快给老子追!"

  院子里突然响起尖利的哨音和咒骂声。

  接着,吴排长带领一队士兵追出来,可是白玛曲珍和志玛央宗已是无影无踪。……

  明净的夜空。滚滚东流的雅砻江。

  江畔的小路上,格达、益西群批、符子忠、唐桂生站在一个山丘上,翘首以待。

  远处,月色里隐约走来一队人马。

  近了,才看清骑马走在前头的是白玛曲珍和志玛央宗,后面跟着十个女红军伤病员,再后面,跟着几个藏族小伙子。

  白玛曲珍和志玛央宗走来。格达和益西群批、符子忠、唐桂生把她们扶下马。格达分别握着她们的手,说:"你们的身体怎么样?能行吗?"

  不知为什么,这时白玛曲珍却禁不住流起眼泪来。

  格达安慰她说:"眼泪是软弱者的朋友。往后的日子是很艰难的,道路是漫长的,但是要坚强起来,勇敢地去面对未来,面对人生,面对一切。"

  白玛曲珍慢慢地拭干泪水,说:"我们倒也能坚持,就是这伤病员中,有的姑娘腿伤严重,骑马困难。"

  格达说:"那怎么办,她们都来了吗?"

  志玛央宗说:"我们有办法,请仁波切放心吧。"

  女红军伤病员陆续骑马走来。

  格达紧紧握着白玛曲珍的手说:"你们这次带着大家转移,担子不轻啊!这不仅是红军首长的嘱托,是博巴政府的嘱托,也是整个藏族人民对你们的嘱托!"接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白玛曲珍:"你们到了那里后,把我这封信交给沙马寺的多呷仁波切,多呷仁波切是我在拉萨学经时认识的好朋友。他会把你们安排好的。另外"他指着符子忠和唐桂生:"我还要给你们增加两位红军伤病员,他们都担任过班长、排长,你们有事多同他们商量,好吗?"

  符子忠和唐桂生同两个姑娘亲切握手。

  远处传来激烈的犬吠声。

  白玛曲珍双手合十对格达说:"仁波切!请放心吧!雅砻江作证,我们一定会拼尽全力去保护他们!一定不会辜负红军首长和乡亲们的嘱托。"

  "不过,我们准备的乘马还差一匹……"

  "是吗?"格达感到有些意外。早在两天前,他已同向巴泽仁商量好,由向巴泽仁去负责准备乘马以备急时之用;今天黄昏以后向巴泽仁还告诉他,包括转移符子忠和唐桂生的马都已准备好,怎么会出现乘马不足的情况呢?于是,他把走在转移队伍后面的向巴泽仁请上前来对他说:"马还差一匹啊,怎么办?"

  "本来是不少的,可是……"向巴泽仁抱怨说:"就是那个说话不算数的白登,听说我们要去很远的地方一时间回不来,他就反悔了,硬是把他的那匹马牵回去了……"

  "啊!是这样。"格达说:"那大家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办法?"

  "有啊?"腿伤严重的符子忠说:"不是只差一匹马吗?我可以走路呀!活佛你请看……"话未说完,他就强忍着钻心的疼痛瘸着腿向前走了几步。

  "符排长!"格达急忙制止说:"别走了,现在不是逞能的时候,此去不是一两天,而是三五天,路途遥远,你就这样走了,我们放心吗?要是让乡亲们知道,我怎么向他们交待?"

  腿伤比符子忠还要严重的唐桂生这时也凑过来说:"我的伤都快好了,我可以走路。"

  白玛曲珍、志玛央宗和其他几个伤病员都纷纷提出了让马。向巴泽仁更是坚决要求说:"我可以走路!再说,这差一匹马的责任主要在我。如果我骑马而让病员走路,我会痛恨自己一辈子,觉仁波!"

  "请大家都不必争了!我已决定将我的这匹白龙驹送给为我们藏族人民的幸福而光荣负伤的符排长,让他骑到沙马草原养好伤后一直骑到北方去追赶部队,你们说,这样好不好?"

  人群中没有一人回答,格达从益西群批从手里接过马缰,凭感觉这不是他握习惯了的那条牛毛绳,不禁一怔,道:"群批!我的马缰绳是哪一条你还不知道吗?"

  "仁波切!就把我这一匹马给符排长骑走吧!"益西群批的话声中带着哭音。

  "没有什么可以争的,就这样定了吧!在这种紧急情况下,也许只有白龙驹才更适合符排长骑!"格达不由分说地从益西群批手中接过白龙驹的缰绳,抱着马头贴了一会后才把缰绳交给符子忠,但符子忠迟疑地不忍接手。格达说:"在红军里,你是一个排长,你的战士当然要听你的指挥,然而,我是甘孜博巴政府的副主席,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如果我的这一决定是正确的话,当然你就该听我的了,对不对?"

  符子忠一时不知应当怎样回答。想了好一会才满含热泪地说:"无论今后我走到哪里我都会永远记住,在这康藏高原上有你这样一个好活佛,虽然我已留下来养伤,但我还是一个红军战士,我一定尽我的全力去保护好我的战友和所有关心、帮助我们的人。"

  格达的眼里也含满泪水。他拉着符子忠的手,再三叮嘱说:"你快骑上马,你们都快上路吧!也许敌人已经朝这里追来了,要特别当心啊!还有,这次护送你们的白玛曲珍、志玛央宗、向巴泽仁和那几个小伙子,他们并非博巴政府所派,都是自告奋勇要来护送你们的,都是我们高原人民信得过的好儿女。有他们护送你们,你们同我们留下的人都可以放心!祝你们平安吉祥!向巴泽仁,志玛央宗,请你们留步,我有话要说。"说罢,他双手合十,目送符子忠、白玛曲珍他们同伤病员一起离去后,怀着沉痛的心情,对志玛央宗说:"你阿爸的后事,我已托人办理。你阿爸是我们藏族的英雄,是我们整个中华民族的英雄,劳苦大众是会永远记住他的。希望你们把对反动派的仇和恨,把失去亲人的悲痛,化作对红军伤病员的爱,帮助他们早日康复,重返部队,这样,你阿爸在天之灵也会得到安息。"

  志玛央宗突然一阵晕眩,向巴泽仁一把将她扶住。但她很快就清醒过来。

  格达对向巴泽仁说:"你这次护送他们转移,一定要照顾好央宗姑娘,她受的伤比较重,而且身体虚弱,对她要多加关照。这样我们才对得起她那死去的阿爸!也好让我们放心啊!"

  向巴泽仁不住地点着头。接着,益西群批帮着他把志玛央宗扶上马。格达双手合十,祝他们一路平安,目送他们消逝在月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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