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影视原著 > 风语② | 上页 下页


  “什么工作?”

  “保护陈先生。”

  “保护他?”

  “他不是生病住院了?我想组织上肯定专门安排了人在保护他,我觉得这事可以交给我来做,这样免得司机每天接送我上下山,穷折腾,花掉的汽油费比我的命还值钱。”

  话到此为止,还未引起老孙的足够重视,他接着说:“我和陈先生在山上相处得很好,我相信他也希望我去保护他。”徐州一边这么说着一边在心里想,这话是赌了,老孙一定会去征求陈先生的意见。那么,陈先生会不会给他机会呢?他只有一半的把握。

  结果,陈家鹄给了他机会。

  陈家鹄本来就在怀疑他是个共产党,很想进一步了解他,面对老孙的提议,他爽快地答应了,“好啊,你这算是找对人了,这儿本来就是个鬼地方,他来守门倒是很合适嘛,这样这儿就更像个鬼地方了。”

  徐州就这样出色地完成了任务,下了山,留在了陈家鹄身边。如果说留在陈家鹄身边有一点赌博性质,有一定的偶然性,但徐州同志实施的上刀山、下火海的“苦肉计”,一定意义上来说,他注定是要下山来工作的,因为谁也受不了他天天下山来换药。这问题迟早要解决,要解决的办法只有一个,就是:把他留在山下工作,这样他可以自己走着去换药,不必动车耗油。要留在山下,他这吓人巴煞的鬼样子放在人来人往的渝字楼肯定不合适,要放只有放到黑室去。

  这一点,徐州是算到了的,否则他也不会这么虐待自己。

  现在情况比他预想的好,不但到了陈家鹄身边,还在黑室的屋边边上,真正是两全其美啊。这一回,徐州显然是交了好运,运气如此眷顾他,也许是出于同情吧,他付出的太多!

  医院与黑室相隔两条街,相距不到三公里。开始一段时间,徐州每天上午都要去医院换药,一个人,步行往返,自由自在。也正是利用这个条件,他与组织取得了联系,及时把黑室的准确地址和陈家鹄的确切消息报告给了组织上,从而结束了他们对渝字楼的“一往情深”。

  伍话说回来,入驻五号院附院的陈家鹄,虽然对这地方一百个不喜欢,但对提前下山来工作这件事心里是认可的。事到如今,退出黑室的梦想已经没有了,既然如此,还不如早点干出点业绩,好让人尊重。人微言轻,只有被人尊重了,他才可能去尊重他该尊重的人,比如回家会会惠子,看看父母。以他对教授的了解和认识,他觉得他是个可以信赖的人,前次食言决非他本意——是不巧,被陆从骏撞上了。他对重庆不熟悉,但是相信下山后一定离家是更近了。他希望自己能尽快破掉一部密码,好得个奖赏:回家去看看。

  所以,入驻当天他便马不停蹄地投入工作,半个下午看了好多资料。吃过晚饭,他想与教授做个交流,年轻的卫兵严格遵守纪律,不准他迈出院门一步,那就只有委屈海塞斯到他这里来。他打了电话,海塞斯很快就来了,又给他带来大量资料,把四面墙壁都挂满了:重庆市区地图、前线战略图、敌台控制表、敌台电报流量、敌情分析图、统计表,等等,屋子里顿时有一种战鼓四起、明枪暗箭在乱放的感觉。

  海塞斯带他走到一面墙前,指着敌台控制表,介绍道:“目前我们控制了六套敌台,其中四套是敌人军事电台,两套敌特电台。特一号线(标示为特1#,以此类推)电报流量不大,但表现异常。具体说来,在敌机来空袭我西郊军工厂之前,敌特一号线几乎没有电报,特二号线电报流量高于往常。所以,我原来判断特二号线跟空袭有关,但是空袭后敌特二号线没有任何动静,这让我感到奇怪,因为按理说空袭后特二号线至少要向上面汇报空袭情况,该有电报的,但就是没有,倒是之前在空袭前露脸甚少的敌特一号线意外的活跃。”

  陈家鹄问:“所以你怀疑特一号线跟空袭有关?”

  海塞斯答:“是的。”

  陈家鹄认真地翻看一会儿电报,沉思半晌,缓缓地道:“特二号线,空袭之前电报多,这些电报我估计主要是报天气情况的,空袭之后没有电报,再次证明之前的那些电报是在报天气情况。特一号线空袭之前没电报,空袭之后反而电报剧增,说明它是负责实施配合空袭任务的,那些电报是汇报空袭战果。看来特一号线才是真正的特务台,特二号线可能是敌人空军派出来的气象台。”

  一下说到了点子上!

  敌特一号线其实就是萨根跟南京宫里的联络线,海塞斯早从后来萨根跟宫里的一系列联络中作出正确判断,故意这么说是想考考陈家鹄,看他对敌情的分析判断力。没想到,他一针见血,一语中的,便估计他下午一直在研究这些特情资料,并且已有斩获。

  果然,陈家鹄找出一份材料,问教授:“我看前不久,也就是空袭我西郊军工厂的次日,我方端掉了一个特务据点,怎么就没有找到电台?”

  海塞斯说:“是啊,电台肯定是有的,只是我们没找到。我们把人家窝都端了还没有找到,说明他们至少有两个窝,电台在另一个窝里。那个窝在哪里,陆所长也知道,可就是端不了。”

  “为什么?”

  “因为在美国大使馆。”

  “美国大使馆?”

  “是的,那里面有一个叫萨根的人,是使馆内的报务员,被日本特务机构收买了。”

  这是陈家鹄第一次听见萨根的名字,不觉好奇地问教授,萨根是谁。

  海塞斯摇着头,叹了口气说:“我感到很惭愧,此人竟是我的同胞。我在替中国人民抗日,他却在毁我的事业,真是荒唐。”

  陈家鹄看他真的面露愧色,上前安慰他,“别说是你的同胞,就是我的同胞都有当汉奸的。在我回国之前,经常看到贵国报纸上讽刺我们中国人,说这儿的汉奸和勇士一样多。”

  海塞斯笑笑,说:“以我来中国后仅有的见闻看,我认为这不是讽刺,而是事实。蒋先生是主战的,不惜炸开黄河与敌人同归于尽,精神可嘉,但反对蒋先生降和的声音一直没有停止过。是战,是和,中国正走在十字路口。”

  “不可能和的。”陈家鹄断然地说。

  “为什么?”

  “中国太大,鬼子吞不下去的。大有大的难处,什么人都有,人心涣散,人面兽心,不团结,狗咬狗。但大也有大的好处,饿死的骆驼比马大,要让四亿中国人都服输,跪地求和,比登天都还难。再说了,要是求和,也不需要兴师动众辗转到这儿那儿的,这个架势就是要战到底的架势,重庆不行了撤到贵州,贵州不行了去西北,中国大着哪。你看,这篇文章就说得很透彻。”说着,陈家鹄从抽屉里翻出一本白皮小册子递给海塞斯,一边背了一大段,“中国在战争中不是孤立的,这一点也是历史上空前的东西。历史上不论中国的战争也好,印度的战争也罢,都是孤立的。唯独今天遇到世界上已经发生或正在发生的空前广大和空前深刻的人民运动及其对于中国的援助。”

  “这是什么?”

  “你可以看一看。”

  海塞斯当即翻开,看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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