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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争让与逃离(2)


  黄昏时,天色便晦暗下来,空气潮湿得很,小风一刮,脸上凉丝丝的。蝉的叫声倒是越发地响亮,似乎想趁夜幕临降前,多热闹阵儿。相形下,祠堂前的小竹林则显得幽静,远看去,朦胧得如一团绿雾。一群雀儿在竹间飞穿,忽上忽下的,像股黑烟盘来绕去,倏然间,又箭般射出林子,直冲到祠堂的屋檐下,钻进窝里,唧唧喳喳地叫个不休。

  祠堂里有些阴冷,那股陈腐的气味闻起来很不舒服。绑在石柱上的茹月听到屋檐里的鸟叫,抬起头看着,眼光慢慢变得柔和,记起小时候,跟子书、谢天兄弟俩一起来这里张网抓雀的事。那小东西捧在手里暖融融的,小小的脚趾轻轻挠着,手心怪痒痒的……可它是真禁不得玩弄,关在笼子里只一夜,便死去了。记得她那时哭得很伤心,谢天怎么哄也哄不好…… 现在想想,自己其实便跟那只落网的小雀一样可怜。

  后背还火辣辣地疼,嗓子眼干涩得像塞进了沙子,嘴唇也干裂出一道道血口子。从昨夜起到现在,她好像是坠入了梦魇,张张面孔狰狞,个个笑得残忍,人人都想把她踩在脚下,即便上前劝解的也是假惺惺,叫人作呕。现在,孤零零在这祠堂里,她才真的清醒了,并不觉得悲哀,反倒有一种豁出去的痛快。她要是小时候抓到的那只鸟雀,落了网也不会乖乖被人摆 布,非要拼上一拼不可。

  祠堂里越来越黑,外面倒是有了光亮,两个看守她的下人点起了灯笼。风也大了,刮得竹子哗啦作响,茹月实在渴得忍受不住,沙哑着嗓子叫得几声,但他们就像是聋了般,并不答应。她早没了泪,火气也发作不起,只能在心里一个劲地诅咒,所有的人都负了她,她心里只 剩下恨。

  但祠堂的门终究还是开了,吹进一股湿漉漉的冷风,她慢慢抬起头,猛地一个激灵,门口站着一个黑衣人,那人就是烧成了灰她也认得,可眼前自己这副惨状怎么可以让他看到,人不 像人,鬼不像鬼。她尽管恨他,可不想叫他低看了。

  谢天关上门,走了过来,茹月低下头咬着嘴唇。好一会儿,他们就是这样默默相对着,终于 ,谢天轻声道:“你为什么要那样做?”

  茹月还是不说话。谢天眼圈红了,扒住她的肩膀,问:“月儿,我知道你心里苦,可不应该是你这个活法,我真是不明白,你怎会变成这个样子?”

  茹月颤抖着嘴唇,突然冷笑起来,她抬起头,瞪着谢天,“你不明白?”也不知道从哪里涌出一股力气,嘶喊着:“你应该去问问他们,问问你自己。”

  谢天痛苦地闭上眼睛,泪水滑了下来,喃喃道:“月儿,当初我真该带你走。”

  茹月突然泪水涌到眼眶,“你不觉得现在说已经晚了吗?你早干什么去了!谢天,我被他们欺负的时候你在哪里?我被罚跪一天站不起身的时候你在哪里?我没有人陪,自己守着空屋 子哭一宿的时候你又在哪儿呢?”

  谢天痛惜地摇摇头,“那你也不能任意胡为,好几次我半夜看见你从那个老东西屋里出来,月儿,你知道我当时有多伤心,你这样做对得起谁,对得起子书?对……”

  茹月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谢天被她笑得愣了,尴尬地问:“你笑什么?”

  “你来见我,就为了说这些?”茹月狠狠地瞪着他,脸形都扭曲了,骂道,“天底下最虚伪的就是你们男人,男人中最虚伪的就是自命不凡的敖家男人!”

  “好,就算你恨我,可你总该听三婶的话吧?”

  “三婶?”茹月恶毒地盯着谢天,“你们俩早就勾在一块了,是不是?敖谢天,就因为我当年听了她的话,才落到现在这下场,你知不知道?她身上有什么好,能使你鬼迷心窍,比我漂 亮,还是比我风骚?你就那么爱上套儿?”

  谢天吃惊地看着茹月,向后退了一步,颤声道:“你怎么能这样说话,你不是茹月,你…… ”

  茹月咯咯笑着,脸上尽管挂着泪珠,却似笑得很开心,要不是手被绑着,便要拍起巴掌,“我从来就是这么坏,怎么,你现在才看出来?我告诉你敖谢天,茹月就是那书本里常说的狐狸精,丧门星,生下来就为了害人,特别是害你们男人。敖家老的小的,我一个也没放过。 你们敖家败落到今天,都是我一手捣鼓的……”

  “月儿,你在说气话是不是?”谢天擦了把泪,“都是我不好,才把你牵累成这样的,我现 在就救你出去,我们远走高飞。”

  “远走高飞?”茹月瞪大眼睛,心说自己都下贱成这样了,他竟还愿意要她?不,他这是可怜她,以前的那个好茹月早就死了,他连以前的她都不珍惜,又如何会看得起现在这个无耻淫 荡的女人?

  谢天已伸过手去解绳子,茹月猛地叫起来,“我不要你救!”她痛苦地喊,“我告诉你谢天,我不是什么破鞋,谁都能穿的。你走!你再不走我就喊啦!来人啊!来人!谢天就在这儿!”

  谢天呆呆地望着茹月,眼泪又掉了下来。茹月瞪着他,呼哧呼哧的紧喘着,目光中透着恨意 ,像头饥饿的母狼一样。

  谢天转身就要冲出去,茹月突然又叫道:“你过来!”

  谢天回过身惊诧地看着她,还以为她改变了主意,茹月神色已变得平静,待他走近了,又凄然一笑,“我要跟你说几句悄悄话儿。”谢天迟疑了下,还是伸过头去,茹月突然狠狠地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谢天吃了一惊,挣脱时,伸手一摸,已渗出了血。

  茹月含泪笑着,对他说:“谢天,我恨你。现在你走吧!”

  谢天失魂落魄地站在那里,泪水又涌出来,猛地一咬牙,转身冲出祠堂,没入了黑暗之中。茹月望着敞开的大门,咬着嘴唇,拼命地想抑制住,终还是哭出了声。如今,她是真的没什么好念想了,坏就坏它到底,烂就烂它到根。谢天不像她,还有人疼,离了她将来会活得好 好的。

  外面的风刮得越发大了,并没听到什么雷声,雨点就下来了,起初还吧嗒吧嗒的,似有些迟疑,很快就放开胆子,朝着地面尽情地挥洒起来。茹月止了哭泣,抬头瞧着门外,猛然间,一个庞大的黑影闪了进来,她吓了一跳,细看却是沈芸湿淋淋地挟着两个人,她把人放到地上,四下瞅了瞅,翻身把门关好。茹月这才看清躺在地上的原来便是看守她的那两个家丁。

  沈芸走到她跟前,神色看起来有些急迫,问:“谢天来过了?”

  茹月鄙夷地瞥了她一眼,冷笑着:“您这不是明知故问嘛。”

  沈芸叹了口气,说:“茹月,我看他们这次是不会放过你了。”

  茹月昂起脖子瞪着沈芸,“我不怕。三婶,茹月这次输了栽了,认命就是了。”

  沈芸摇摇头,“我也看出来了,你如今跟婆婆搞得水火不容,将来也没什么好日子过了。”

  “三婶,你以为我当初嫁给敖子书,还能有什么好日子过?”茹月故意做出好奇的表情, “您可真会开玩笑!”

  “茹月,我知道你心里记恨我。可我还是想跟你讲明白,别再犟下去了,你婆婆这次真是下 了狠心,要把你往死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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