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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争让与逃离(3)


  茹月眼神中透出痛苦,她颤抖着嘴唇还倔强着,终究有些不死心:“那个老东西就没为我说 句话?”

  沈芸叹了口气,“茹月,听三婶一句话,女人最好不要倚赖别人。我原来就告诉过你,可是 你没听。”

  茹月摇着头哭起来,骂道:“这个老王八蛋!这些畜生!我就是死了,变成冤魂也决饶不了 他们!他霸占我,利用我……”

  沈芸皱眉看着她胡骂,摇了摇头,转身就往外走。茹月突然害怕起来,眼看着“老东西”已指望不上,要是跟前这根稻草也没了,她可真就没活路了,哭叫着,“三婶,求你帮月儿说 句好话吧……我知道,这家里就你对月儿好……”

  沈芸停住脚步,慢慢转过身:“你终于怕了。”

  茹月哽咽着点头。沈芸犹豫了下,走上前伸手解开绳子,茹月惊诧地看着她,手脚酸麻,一时间竟站不稳当,沈芸扶了她一把,轻声道:“你从后门走,直接上山,可暂到那尼姑庵里避上几天,等没事了我再派人去接你。这些天千万不要回来……”

  茹月瞪着她,还有些不敢置信,“三婶,你真的肯放我走?”

  沈芸叹了声:“你就是留下来,也无法跟子书在一起过活了,三婶总不能看着把你往绝路上逼吧!”今天听大奶奶话里的意思,那神态表情,她已知道这家门再容不得茹月这个人了, 在来之前,她便打定主意要放人。

  茹月颤抖着嘴唇,突然给三奶奶跪下,磕了几个头后,起身快步奔了出去。到了门口,像是想起什么,回身时已和刚才判若两人,冷笑道:“三婶,你就不怕月儿出去后,还要和您斗 吗?”

  沈芸苦笑不语。她能说什么呢,茹月真的不是从前的那个茹月了,从骨子里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不可理喻,不可揣度,狭隘阴毒,做事不择手段,她可真是破罐子破摔了。

  茹月见她脸上似有不屑之意,咬牙冷笑着,“刚才几个头拜了您,算是谢过解救之恩,以后咱们谁也不欠谁的。”深吸一口气,又道,“出了这个门,我茹月眼中便再没你这个三婶。”转身 冲进夜雨中。

  沈芸没想到她临走还会说出如此绝情的话,呆呆地站在那里,老半天没回过神来。外面的雨还是不紧不慢地下着,竹林里一片沙沙声。沈芸看着地上躺的两个家丁,他们都是给谢天点 了穴道才昏迷的,猛地想起什么,拔腿冲出了祠堂。

  不多时,她就进到了风满楼。楼里漆黑一片,只听得外面的风雨之声,沈芸慢慢上到二楼,轻声叫着谢天,谢天?但并无人应。她故意放重了脚步,又上到三楼,若是谢天还不原谅她,执意回避,沈芸终是没办法找见他,因为两人目前的武功已经相去不远。

  三楼放有桌案,是楼主入读的地方,沈芸一踏上来,便感觉到谢天果真在此。她颤声叫道:“谢天,我知道你在,三婶这些天一直记挂着你,你……”猛然,她听到西北角落里传出了 哽咽声,赶忙寻过去。

  穿过一排排书柜,她看到一个黑影缩在墙角,“三婶……”果然是谢天。沈芸蹲下身去,一 摸他的脸,手心全是泪水,心里酸楚不已,搂住他的头叫了声孩子!谢天再次放声痛哭起来。沈芸摸着他的头,想起自己当新娘子那天,花轿才抬到敖家门口,这孩子便哧溜一下钻进来,她撩起红盖头,便看到小谢天嘴巴张着,一对大眼睛怯生生地……十八年后的今天,他哭 得依旧像个孩子。

  沈芸暗暗叹息了声,说:“谢天,三婶只能告诉你,现在的茹月不再是你以前心中的茹月,她是另外一个人。你再这样伤心难过,便有些不值了。”

  谢天的哭声慢慢弱下去,抬头说:“三婶,你说得对,茹月她‘死’了。正因为这样我才难过,她要是还活着,这次我是真的要带她远走高飞,谁也挡不住,可她……”

  “孩子,你能这样想很好,茹月‘死’了,可谢天还活着是不是?还要活出个人样来,替你 爹,替敖家争口气是不是?”

  “三婶,你放心!”谢天扶着沈芸站起身,说,“谢天不是个胸浅的人,撞到墙时也知道该 回头,在这哭上一哭,心情好受多了。那天,我对您说了些气话,事后就悔之莫急,其实真的不怨恨您,要怨的话,便怨这老天爷忒爱捉弄人吧!”

  沈芸听了他这番话,轻轻叹了声,“谢天,你真是成器了,看来,这些年师兄在你身上没少 花费心血。”

  听她提起方文镜,谢天又紧张起来,“三婶,过去这么多天了,师傅还没来跟我会合,我心里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会不会出了什么意外?”

  沈芸一呆,忙说:“应该不会,你师傅处世精明,那番身手又无人能及……我只担心他练功时出了岔子。”一顿,又问谢天,“你怎么样,近来可有什么异常?”

  谢天听了这话,身子不禁一哆嗦,说:“没,没什么……”

  沈芸听他语气有异,心下一紧,伸手去试他的脉搏:“谢天,你的气还能运满小周天吗?” 谢天颤抖着,觉得一阵燥热,身上便像有蚂蚁在四处钻来爬去,汗水很快就濡湿了衣衫。沈芸试过脉后,大惊失色,谢天的脉搏极其紊乱,急声问道:“你从前有过这样的感觉吗?”

  谢天已经痛苦地说不出话来,身子剧烈地抽搐着。沈芸知道他适才因茹月的事而心伤,气息躁乱又引发了内症,赶忙扶他坐下,轻声念着,“蝶随花动,心随蝶动,不可着力,不可倾 心……”

  谢天遵言运气行功,黑暗中瞧不清他的脸色,沈芸在旁边空自担心,从他身上又联想到方文镜,师兄这要发作起来,只怕比谢天还要严重得多。他一直没有现身,难道真的出了什么意 外?

  窗外,雨沙沙地下着,眼前一排排黑乌乌的书架上,摆放着万卷书籍,偏偏能用于救方文镜和谢天的那本《落花残卷》却是一直找不见。难道它真的成了精怪,化身逃逸了?可从师祖落花秀才传下来的话却是,那东西只能从这风满楼里找寻。沈芸想到这里,幽幽地叹了口气,几代人费尽心力去找,却似大海捞针一无所获,到底是造化弄人呢,还是跟老头子说的那 样,《落花残卷》只是个传说,敖家从来没见收藏?

  还有那个周名伦,口里声称自己手中有此书卷,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不过,从他慷慨地将三件珍宝无偿赠给三位楼主的作风来看,倒也不像是个胡乱说话的人。明日去南湖楼拜访他,商议子轩做不做风满楼楼主一事,顺带着倒要好好探探他的口风……

  正想着心事,猛见谢天缓缓抬起双臂,在面前画了个圈子,运功已经完毕,忙问:“如何, 真气是不是回复了?”

  谢天说声是,沈芸听他语声洪亮,心才放下了,问道:“谢天,你可知道南湖楼最近换了新 主人?”

  谢天笑道:“岂能不知?整个嘉邺镇都知道三弟结下的这门亲事。那位周先生出手豪爽,福 荫乡邻,早播得了当世孟尝的美名。”

  沈芸也笑:“谢天也懂得夸人了。”一拍他的肩膀,“你知道我指的不是这个,周先生的为 人如何,现在还不好断定,我却知你肯定早去探过他的庄子了。”当下,把周名伦那天提到他 手里有《落花残卷》的事跟谢天说了。

  谢天乍听很是激动,又问:“他说找到落花宫的传人,便知道《落花残卷》到底是真是假,什么意思呢?不过……三婶,说句实话,这位周先生的一些作为确实叫人费解,不瞒您,那个庄子我去探过三次,里面防守森严,夜里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哪里像宅院,简直就是铁笼子。要说《落花残卷》藏在里面,也不是不可能。”谢天从地上跳起来,兴奋地说,“三婶,莫不如今 晚我们就来它个四探南湖楼?”

  沈芸摇摇头,“这个倒也不急,反正明天我要去拜访,到时候再相机行事吧!”一顿,又道,“知道我去为了何事?他嫁女儿是有条件的,便是要你三弟做风满楼的楼主,你想,这不等于是要了子书的命吗?家里如今可是闹得……”摇头叹息着。

  谢天沉吟着,“三婶,你说那周先生要三弟做这楼主到底什么用意?三弟要真的做成了,他 以后上风满楼是不是也就方便了?”

  沈芸听了心中一动,不得不赞谢天的脑子转得快。周名伦上楼能为什么,钱财他不缺,名声地位他有,这里除了书外还有什么他想觊觎的?莫非是……两人同时说出了四个字:“《落 花残卷》?”

  他们不觉把目光投向了四面的书柜,心说难道周名伦知道那东西所藏地点?正自心潮起伏,猛听得远远地传来开动铁门声,两人赶忙溜到窗前,便看到两盏红黄的灯笼正朝这边移动。 沈芸说:“没想到今晚子书还要上来夜读。”

  谢天忙道:“三婶,那您赶快走吧!”

  沈芸嘱咐了他几句,转到对面,打开窗户跳了出去。谢天替她关上窗后,又转回前面,第三道门开了,楼底下隐隐传来敖子书和敖少广对话的声音,听子书说:“爹,你和我一起进去 吧!”敖少广语气显然有些惊讶,“别疯了!”

  敖子书的话声含着苦涩,“爹,你在外面转了这么多年,难道就没想着进来过?”谢天心想,是啊,大伯大半辈子耗在护楼上,到底值是不值?又听敖少广说:“你快进去看书吧,护楼团没了,爹一个人也能给你守着,再说……我也习惯在外面了。记住儿子,这楼是你一个人 的,这里的书只有你才能读!”

  谢天听了这句迂腐透顶的话,差点笑出了声,猛听得敖子书提高嗓门:“你错了爹,子轩他也能进来,他要做咱风满楼的主子了。”声音忽悠低下去,“儿以后跟爹一样,也来做个护 楼的人吧!”

  “不!”谢天听到敖少广吼叫起来,“孩子,别跟爹一样,爹不想让你做一辈子在楼外转的人。”他赶忙踮起脚尖,从窗缝里往下瞅着,只见敖少广双手抓着敖子书的胳膊,脸上有泪光闪动,有一只黑狗蹲在脚下;大哥则呆呆地看着大伯,说不出话来,谢天不由得也鼻子一 酸,这份舔犊之情确是感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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