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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看吧。”孙文科摆出一副“我早就料到”的表情。

  唐可怡也只是淡淡一笑,算作响应。她知道公公一定认出自己了,但是从她以唐可怀的身份入宫到现在,张公公从来没有单独和她说过话,显然这也是皇甫夕的命令和安排。

  张公公引领着她往卧龙宫走,其实这条路她很熟悉,以前做皇妃的时候,每天早晚她都要和其它嫔妃一起去给皇后请安,路上,就要路过这座宫殿。

  越走越觉得不对,她忍不住出声叫道:“张公公,这不是去卧龙宫的路吧?”

  张德海回头笑答,“唐大人,这是陛下的意思,要您到长生殿见驾,但是又不想让其它臣子听到,所以刚才让奴才假说卧龙宫。”

  “长生殿?”她回忆着这处地方。“那是萧太妃的住处吧?”

  “曾经是,萧太妃殉葬之后,陛下就将其挪作他用了。”

  这句平平淡淡的话,却让唐可怡浑身打了个激灵。

  她怎么能忘记,先帝死时宫里的腥风血雨?曾经有那么多无辜的生命随着先帝一起消逝,而在不久之前,那些女人还为了争得床边人的宠爱而明争暗斗,如今,她们再也不用斗了,生死,已同在一起。

  这是爱吗?还是占有?抑或是帝王的本色?皇甫夕也是这样的人吗?快走到长生殿的时候,迎面走来了一位宫装丽人,是嫔妃装束。

  唐可怡觉得奇怪。一般妃子身边至少会有一两名宫女随行,怎么这位嫔妃只是独自一人?再走近点看,那人竟然是惠明萱。

  她躲避不及,目光与对方碰了个正着。

  惠明萱瞪着她,惊诧地差点叫出来,张德海机灵,上前一步请安,“见过明妃娘娘,您刚从长生殿来?”

  她支支吾吾地应着,眼睛还是盯着唐可怡。知道自己躲不过,唐可怡只是对朋友笑了笑,然后坚起一指凑在唇边,示意她不用多问,再做几个手势,然后跟着张德海快步走进长生殿里。

  以前她没有来过这里,此处院落不大,栽着几裸桃树,满院清幽。远远地,她听到殿里有人说话的声音,又像是在唱着什么。

  张德海站在殿门口躬身说:“唐大人,您自行进去就好,陛下在里面等您。”

  她只好独步走入,穿过幽廊,来到正殿门口。扶着殿门,她楞住了,只见大殿内搭着一个戏台,台上被一块巨大的挡布遮住当背景,有人在布后操纵着几个傀儡木偶,摇来晃去地演着什么戏。皇甫夕就坐在正对面,饶有兴味地看着台上的演出。

  也许是听到了声音,他回过头来,见到她伸出了手,微微一笑,“小怡,过来看看这出戏。”

  她走过去,挨着他坐下,将目光投往台上去。

  戏正演到一个女子站在一株树下,和一个青年说话。

  唐可怡看了几眼,不觉脸就红了,低声问:“这戏是谁写的?”

  他冲着她笑道:“怎么,觉得眼熟?”

  她不好说什么,只是心中纳闷,为何戏里的台词竟然与她当年和皇甫夕的对话如此相似,近乎一致?

  “莫非春风,惹起相思,总有一缕萦绕,且难断绝。原不是情种,却有情根种在心上,藤藤蔓蔓,心痒难当。”

  扮做青年的那个布偶,唱得一咏三叹,让唐可怡不觉听得痴了。于是开口又问道:“写词的人到底是谁?”

  “你想见?”

  她点头,“写得真好。”

  “是因为心有所感,所以才能直抒胸臆。”皇甫夕直视着那戏台,似是笑着,又似有点怅然。

  她看着他,好一阵才反应过来,“难道是你写的?”

  他坦承不讳,“旁人也无从代笔。”

  唐可怡情不自禁地忽然握住他的手,这似乎是她第一次主动去碰触他,只因为一时心潮激动,难以自已。

  皇甫夕一笑,反握住她的手,对戏台上的人说:“唐大人喜欢你们唱的,可以下去领赏了。”

  戏台上的人物都停了下来,从幕后走出几人,齐齐跪倒谢恩,然后离去。

  “知道为什么要在这里见你吗?”皇甫夕这时又问她。

  她摇摇头。这里有什么特殊之处?

  “一来想让你看看这出戏,二来……这里还有几株栀子树。”他用手一指,在后院角落里,果然还有几株栀子树傲然挺立。

  “怎么会?”她不由得吃了一惊。全宫里的栀子树不是都被砍光了吗?

  “因为这里的皇妃被带去殉葬之后,宫女太监也都彻走,来砍树的太监只注意到前院的树,疏忽了后院,所以它们才幸存下来。”

  皇甫夕拉着她的手,走到那些栀子树下。

  “我这个人为人处事,向来只顾眼前,不计后果,只因为我以为自己承担得起任何结局,旁人是死是活,都与我无关。”

  她静静地听他说,结果他一侧身,对她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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