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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令狐笑沉声道:“你难道不知道人命系于天?怎可胡乱相信街头术士之言,招来这一场祸事也是你咎由自取。”

  小贺此时也插嘴道:“丞相主事公正严明,不愧是我圣朝的中流砥柱,肱股之臣。”

  听到他的拍马,令狐笑的声音中并无半点喜色,话锋一转,问到他:“本朝向来明令禁止巫师术士招摇撞骗,既然你的占卜不灵,从今日起你的摊子撤掉,再不许替人算命拿钱。”

  小贺变了脸色,忙道:“丞相大人,千万别误听了他的话。小人昨天给他占卜,算的是他将要破财消灾。他不把话听明白了,只怕破财,就去守了自家的仓库一夜。结果贼没敢下手,他就跑来怪我,砸我的摊子,这才惊了马,冲了您。”

  “原来是这样的‘破财消灾’。”令狐笑玩味着这四个字,“你的卦还算得挺有意思。”

  “谢丞相大人夸奖。”小贺伶俐地磕了口头,“所以此事错不在小人,小人也没有算错,还请大人明断!”

  马车的车帘忽然被人从里掀开了一条窄窄的边缝,车内光线黯淡,依稀只能看到令狐笑的半张脸,虽然只是“半面”,但在那俊冷的面容上,幽深如泓潭的左眼已经清冷得让外面的人都打了个寒噤。

  “看你还算聪颖,何必在这个地方委屈了自己的才华。几日后圣朝将要科举,难道你不想考取功名,光宗耀祖吗?”

  “谢丞相抬爱,小人孑然一身,也没什么大的志愿,只想安安乐乐地在民间混口饭吃而已,功名利禄虽然人人都喜欢,小人自知福薄,只怕没有那个命。”

  “人贵有自知之明。”

  令狐笑的话让周围旁听的人不明其意,他是说这个小贺不贪恋富贵是有自知之明,还是说令狐笑给小贺指了明路,这小子却不识抬举是没有自知之明?

  旁人想偷偷看一眼令狐笑的表情,猜测真意,但车帘倏然放下了,只听他在车内说:“走。”

  车队行进,闯祸的大汉被拉去受罚,小贺起身长揖相送。

  车队渐行渐远,宋伯宋嫂都长出一口气说:“好险,小贺,要不是丞相英明,今天的事只怕你要倒楣的。”

  小贺的头缓缓抬起,那笑意盎然的脸漂亮精致,但是在他的眼底闪过的却是一抹让人心悸的寒意。

  悠然一句:“谁要倒楣还说不定呢。”

  令狐笑自圣皇手中接过已经弥封好的试题卷,例行公事地问道:“陛下是否曾将试题的内容告知过别人?”

  “当然不可能了。”圣皇,本名圣慕龄,今年二十九岁,天生一副柔弱美少年的皮囊,一双眼睛尤其如春水横波,媚得不像男人,所以虽然年届三十,依然感觉还只是十九、二十岁的少年。

  此刻他微笑着看着令狐笑,“两年一次的考试有多重要不用你说朕也明白,卿总是太多虑了。”

  “职责所在,不能不问。”令狐笑说:“陛下身边的眼睛实在太多,利益驱使之下如果大胆犯案。偷窥试题,也不是不可能的。前朝这种事情颇多。”

  “朕知道,所以朕也是今天早上随意翻了翻四书之后挑出来三道考题,写的时候还特意摈退左右,没有人看到。接着这考题朕就弥封好贴身收藏,卿不信?那信封上还有朕的体温呢,你摸摸看?”

  令狐笑不动声色地将考题放进一个木匣子里,当面锁好,躬身道:“既然陛下这里没事了,臣告退。”

  圣慕龄哀怨地叹道:“每次你来看我,都是匆忙而来,匆忙而去,说起来你是我的臣子,但是我看到你的时间还不如其他朝臣和你在一起的时间多。”

  令狐笑眉梢微挑,“舞人最近伺候得不好吗?”

  “提他做什么?”

  “最近陛下很少宣召舞人入宫,如果是舞人有得罪陛下之处,微臣可以回去好好调教一番。”

  “用不着。”圣慕龄有点不悦,“谁还能一辈子钟情同一个人?舞人是好,但是时间久了也会觉得腻。”

  “陛下如有看中的人,可以告诉微臣。微臣为您操办妥当。”

  “是吗?”圣慕龄斜睨着他脸部阴柔俊逸的线条,“若是朕看中任何人,你都可以把他送到我身边来?”

  “除了微臣在内。”令狐笑勾起唇角,似笑非笑地直视着圣慕龄。

  圣慕龄更加恼恨,“既然明知道朕的心,干嘛还说无用的话。”

  “话并非无用,只是陛下一直在做无用的奢望,微臣必须断了陛下的念头。”

  “大胆!”圣慕龄一拍桌子,摆起冷脸,“中原有话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更何况是一个你?朕难道就要不起你?”

  “恕臣大胆,陛下的确要不起微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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