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朝卷(2)_湛露

二

　　第一章

　　昨夜又下了一场雨，圣都的街道上积水遍布，走起来一不小心就搞得满身的泥泞。但是不少的商贩为了糊口已经纷纷把摊位摆了出来。

　　清晨的天色还早，所以多是卖早点的摆摊，相形之下，那张刚刚在街角撑开的小桌子，和一面大大的，写着“圣都小神算子”的幡招就显得格外乍眼。

　　这边馄饨摊的老板娘宋嫂笑着招呼卜算摊上正在布置的年轻人：“小贺啊，吃了早点没有？到这边来喝完馄饨吧。”

　　那名年轻人侧过脸来，笑容灿烂：“谢谢宋嫂，不用了，我早上已经喝过面汤了。”

　　“唉呀呀，面汤怎么能和馄饨相比？”宋嫂的丈夫宋伯跑过来拉住小贺往自己的摊子上走，“还没来得及谢你呢。昨天你帮我算出来钱袋掉在床底下，我回去一找居然真的是在那里，这十来天赚的钱都在那个钱袋子里，要是丢了我这个老婆子非要和我拼命不可。”

　　宋嫂白他一眼，“你还好意思说？钱袋子向来都是放在米缸的底下，为什么你会把它丢到床底下去？”

　　听这夫妻两人斗嘴之时居然把家里的私密之事都口无遮拦地往外倒，小贺偷偷笑了笑，忙插话阻拦：“宋伯宋嫂，这不过是件小事嘛，我摆摊的时候你们多有照顾我，我不过帮了个小忙而已。你们赚钱也不容易，我总不好天天白吃你们的馄饨。”

　　“一碗馄饨才值几个钱，别客气啦。”宋嫂说话间已经干净利索地盛出一碗热腾腾的馄饨来，插上勺子，“趁热快吃，这头一锅的馄饨馅儿是我昨天晚上特意给你包的，肉多菜少，好吃得很呢。”

　　小贺微笑着刚伸手去握勺柄，不远处有快马跑来的声音，接着听到一人大喝：“你这个臭小子！别跑！”

　　是在叫他吗？他仰起脸，丝毫没有要逃跑的意思。而马上那名大汉已经跳下来一把抓住他的前襟，怒气冲冲地喊：“你这个江湖骗子！昨天骗我说我家会破财，害我在仓库门口守了一夜，这么冷的天，你知道那是什么滋味吗？结果我守到天亮也没看到半个贼影！”

　　旁边的宋伯宋嫂见这名大汉气势逼人都吓得往旁边躲了躲，但那小贺依然神闲气定地说道：“您大概听错了，我是说您会破财消灾。这本来是件好事。但是您偏偏不肯听劝，连夜守着仓库，那些本来准备下手的毛贼当然也不敢来了。”

　　大汉冷笑道：“哼！满口的胡说八道！既然是破财，自然就是灾事！我要是让贼偷了钱去，那就是招来大大的灾！”

　　小贺微微摇头：“错了，如果昨晚您坐视家里失盗，今日一早您就应该忙于查盗，到官府报案，去西城那边。现在您忙着和我算账，跑到东城来，真的大祸就在眼前，而且还是一场牢狱之灾，这比起家里失盗，您觉得哪个灾祸更大？”

　　大汉死也不信他的话，只当小贺是在为自己辩白，“什么‘ 圣都小神算子 ’

　　，全是欺名盗世！今天我非砸了你这个摊子不可，免得你再去害人！”

　　大汉当真一边说着一脚就踹上旁边的木桌，宋伯宋嫂看得心惊胆战，急忙对小贺使眼色，宋伯还在旁支召：“快去和这位爷道个歉，把卜金还给人家，就说是你失手算错了。”

　　“无妨。”小贺面带微笑，“这点桌椅板凳也不值钱，我正好想换套新的，又不想自己花钱，这人若赶着要给我送钱我岂有不收的道理？”

　　宋伯宋嫂听不懂他的话，但是知道这小子向来有点鬼花样，而且在这里摆摊的两三年内从来都是算无遗漏，按说不应该有这次失手才对啊？

　　如果小贺算得都对，那这个现在砸得起劲的大爷一会儿会有什么牢狱之灾呢？

　　大家正在旁观，那大汉一掌扫翻了桌子上的签筒，签筒飞出打中了大汉骑来的马，那匹马长嘶一声，像是受了惊，竟然不受控制地疯跑向街的那一头。

　　正在此时，小街的那一头有一队人马正静静地走向这边。大概是因为怕清晨扰民，所以这队人马虽然是官家装扮，但并没有鸣锣开道。

　　只是宋伯宋嫂一眼就看到人马中飞扬的旗帜，不由得同时呼出：“唉呀，糟了！”

　　的确是很糟。因为那面旗帜上端端正正地写着“令狐”两个字。常在这里摆摊的人都知道，这是令狐丞相要上朝了。

　　眼见那匹马笔直地冲着丞相的队伍冲过去，队伍之首的护卫也没想到会出这种意外，高喊一声：“保护丞相！”接着飞身而起，稳稳地落在惊马的背上，喝斥了几声，将那匹马生生拉停在小街的旁边。

　　宋伯宋嫂刚呼出口气，又听到那边有人喊道：“谁的马？竟敢冲撞丞相的队伍？”

　　这一声喝问让刚才还趾高气昂的大汉吓得脸色蜡黄，双脚停在原地竟然不敢过去。

　　小贺还是那样淡淡笑着：“怎样？我说你今天要有牢狱之灾吧？”他叹了口气：“唉，冲撞朝廷大员的罪名可是不轻呢。”

　　那名大汉和宋伯宋嫂立刻明白过来，原来小贺之前所说的牢狱之灾所指的竟然是这件事

　　宋伯宋嫂当然是叹服于小贺的占卜灵验，那大汉可是被吓得掉了魂，脑子一片空白。眼睁睁地看着丞相府的侍卫过来问道：“那匹马是你的？”

　　“是，哦不是，”大汉已经语无伦次。小贺在旁边笑眯眯地说：“是这位大爷的马，他刚才忙着砸我的摊子，没想到惊了马，冲了丞相的队伍。”

　　“砸你的摊子？”侍卫很困惑地看着旁边已经七零八落的占卜摊，说：“你们两个都和我去见丞相。”

　　大汉和小贺一起被带到马队的前面，侍卫总长单膝跪地：“丞相，刚才是一名草民的马惊了。”

　　令狐笑在马车内幽然开口：“马的主人找到了？”

　　“是，就在跟前，他正在和一个小伙子发生口角，打翻了小伙子的摊位，所以惊了马。”

　　令狐笑平淡地说：“当街打架，主人管制不当而惊马，在我圣朝律令中，此案如有伤及人物要照价赔偿受损人财物，马主要受杖责四十，下狱十天。冲撞朝廷大员之罪还应罚杖责二百，下狱一个月。你叫人把马主带到兵部去处理吧。”

　　“是。”侍卫总长伸手去拉大汉的肩头，那大汉连忙伏地叩首：“丞相饶命，丞相饶命，小的不是故意和丞相为难，是昨天这小子给我算命，说我家中有灾，因他算得不准，害我白白花了卜金，我今天早上是来找他算账的，万万没想到会冲撞到丞相大人您啊，求大人怜悯，小的家中还有八十岁的老母和妻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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