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湛露 > 红颜风流账 | 上页 下页 |
十九 |
|
二哥说她吞下的是一枚金戒指。是那枚吗?那枚他送给她,她一直戴在乎上,刻有含着她名字图案的戒指? 他送她这枚戒指时,本是出自一番顽劣的引逗。因为缔结了盟约,他应该许给她好处,这好处还要心思奇巧,让她喜欢。 她是青楼女子,穿衣打扮最是重要,他送她这枚戒指是希望她可以对对戴着,想起他们的约定。但到后来,每次看到她手上依然戴着那枚戒指,他心中就抑制不住的窃喜,仿佛那枚戒指的意义早已变了。只要她戴着,他对她就有一种无形的拥有。 未曾将这份古怪的心思告诉她,怕她骄傲,怕她反过来嘲笑他。他与她,还有太多太多的话未曾掏4肺地说过,她怎么可以就这样死去? 她是在气他那夜的无情言语吗? 她真狠!她是这世上最狠的女人,以自己的死来惩罚他那夜的刻薄绝情,甚至违一次道歉悔恨的机会都不肯施舍给他。 花铃啊,花铃,知我如你,当知这两年中,流连在你身畔,恨不得夜夜与你纠缠,为的是什么?仅仅是为了铺魂贪欢吗? 知我如你,当知在你面前,从我口中说出的嘲笑,越是狠绝轻蔑,心中就越是认同。当你说我是你牵挂的男人对,你之于我,又何尝不是如此? 知我如你,应当知道,你我都是怕爱又想爱的可怜人,我们越发离不开彼此,只因为我们想从对方身上汲取更多被爱的感觉而已。 知我如你,当知我并不想看你有一丝一毫的伤害,即使我伤了你的心,也是情非得已,你怎么能就此绝情而去,只留下一句“原是梦中欢”,否定了过往的种种心心相印、缠纬徘侧,只将此归结为一场春梦。 知我如你,当知你若就此离去,无异于亲手杀了我。纵使我心痛心死,心碎成痴,纵使我有千种惆怅,万般悔恨,此后再与谁说? 只是再多的悔恨,都再也唤不回伊人了…… 第三天,朱成渊的高烧终于退了,一干太医吐了一口长气,纷纷道:“王爷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他摸然听着这些讽刺到了极点的赞美,连回嘴嘲笑的力气都没有了。 有些人可以轻易死去,仿佛这是天地间最容易的一件事。 有些人被迫活着,相信这是上天对他最冷酷的惩罚。 天意罚他,他却愿她在死前未曾恨过他,但如今纵然问上千万遥,谁能回答?他无语的再度闭上眼。 第七天,管家情悄走进他的房间,屋内门窗紧闭,厚厚的帷廉将这里遮蔽得暗无天日。 管家叹口气,悄悄报开窗市一角,将窗户打开了一道缝,让屋内可以有流动的风吹进,将屋内难闻的药味吹散一些。 朱成渊自从重伤后又大病一场,很怕见光似的,他不允许屋内有任何的光亮,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这屋里是永远的黑暗,死气沉沉,宛如地狱。 “你说,死,到底是什么滋味?” 朱成渊忽然开口,让误以为他还在睡觉的管家吓得急忙回身跪下道:“王爷,老奴错了。” “地狱,是不是就是现在这个样子,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他像是在发问,又像是在自言自语。“这世上真的有菩萨,真的有黑白无常吗?” 管家战战兢兢地回答,“应该,应该是有的,否则为何天天都有人去寺庙里烧香拜佛,祈求种种心愿达成。” “求了菩萨,菩萨就一定会答应吗?每日有那么多人去求,菩萨一定都听得到吗?”他的声音似是死了一般,沙哑苍白,听不出任何的情绪。“倘若,我能给菩萨表达足够的诚意,菩萨会答应我吗?诚意?管家没有听懂,但怕主子生气,只得顺着他的胡言乱语继续说:“菩萨是最善心的,大家都说心诚则灵。倘若王爷有事真心恳求菩萨,菩萨又怎么会拒绝?” 等了半晌,朱成渊设再出声,管家蹂手墩脚地往后退。 这屋中自从没了光,走路总是要摸着黑东撞西撞,每日进来送饭的俾女都被撞得浑身青一块紫一块,但谁也不敢抱怨一声,只是私下大伙都在议论,王爷是不是这一病病坏了脑子? 没走对路,管家猛地撞到登子,那登子的响声让他吓得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生怕主子怪罪。 不料他却开口道:“拿个火盆进来。” 管家小声问:“王爷是觉得冷吗?还是拿个唆手炉或者熏笼吧?那火盆的炭火气太重,怕会熏到王爷……” “火烧得旺一点,不,是越旺越好。”他汾咐得十分清楚,且十分坚定。 管家对主子这几日奇奇怪怪的举动没有一件懂得。但是他知道照主子说的话去做才是明哲保身的方法。既然主子不怕熏烤,那就依他的意思去办吧。 火盆很快送进来,几天来这屋子第一次有了真正的光——火红的烈焰吐着滚烫的舌头在空中肆意燃烧着,仿佛想吞没世间的一切东西。 脸色苍白的朱成渊侧过身,直勾勾地盯着那盆火,倏然一挥手,将一件东西丢进火焰之中。 是那个金陀螺。 这是母亲生前唯一留给他的遗物。不是金钱,不是地位,是可以保护他安危的神器,要他遇难成祥,逢凶化吉。但现在,拥有这件神器对他来说是个天大讽刺。 他苟且偷生的代价,竞是拿花铃的生命去换。那这陀螺算出来的到底是什么?与其说这是天意对他的厚爱,不如说是天意的警告,警告他的自私贪心,警告他的薄情寡义。 |
虚阁网(Xuges.com) |
上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