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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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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不遗余力捧红你。” 我讪笑。 我把脸趋到他面前,“我自信才华盖世,何需死捧。” 他枕着双臂看看我,“要不是好小说难找,我早已爱上你。” “你文如其人。” “很少碰见像你那么有性格的女子。” “你在此住上三天使知我披头散发天天死写,毫无心性。” 他意外,“你意思是,我可以住在你处?” “咦,这不是你意愿吗?” §10 “我已经订了酒店。” “唏,你究竟是以进为退,抑或以退为进?” 他懊恼,“又输了一着。” 我笑,“没有人同你斗。” “没想到你坦荡荡,如斯大方。” “你应当为你这小人之心羞愧。” “这样好了,我白天住你处,晚上回酒店。” “我们先谈正经事,譬如说,出版合约。” “先带我出去跳舞。” “我从来不与染金发男子上街。” 再说,男性的头发怎么会变成今日这样,老实的平顶头与斯文的西式头到什么地方去了。 谁知他回答:“我也许久没有约会黑发女子。” 我看看他笑,“只追金发女郎?” 他连忙解释:“今日东方女都嫌黑色沉闷,添些别的颜色。”并非外国人。 “关于合约——”“好,一本一本签使我们觉得不大自在,请你把全体作品授权给我吧。” 我摇头,这等于卖身,这些年来,我已变成谈判专家,怎么肯做这样吃亏的事。 “得到全部版权,才能放心捧你。” 这话我已听过多次,街外亦有不少人扬言某某同某某都是由他捧红,他将来,还要捧谁与谁。 我微笑。 山口是人客,又是老板,我需对他维持基本礼貌。 “你不相信?” “贵出版杜规模不算大,志气却很高。” “我做给你看。” “别赌气,无论什么事,做给你自己看已经足够,千万别到街上乱拉观众。” 山口看看我,“你的作品里也充满这种论调,如此懂事,令人戚戚然。” 我也调侃他,“你的英语说得很好,不枉染了黄发。” “在我国,女子无论如何不会用这种口气跟男性说话。” 我笑,“是吗,恕我孤陋寡闻。” “我是这点犯贱,你深深吸引了我。” “哗,不敢当。” 这时电话铃响,忆,打断了这样有趣的调笑。 “自修,这是元立,母亲想见你。” “我马上来。” “自修,我们在圣心医院。” 我立刻警惕,“她怎么样了?” “你来了再说。” 我转头同山口说:“我有事出去。” “有人生病?” 他还听得懂中文。 “正是。” “我陪你。” “山口,你在这里休息好了。” 他把自己的手提电话交我手中,“我在这里也有朋友,有事说不定可以帮忙。” 我赶出门去,把他丢在屋内。 元立在医院门口等我,“跟我来。” 我随他走上三楼,平时也有足够运动,可是今日仍然气喘。 他的手紧紧握住我的手,他说:“是上帝派你来帮我度过这个难关的吧。” 杏友姑妈在房内等我们。 她端坐椅子上,并无显著病容,但一双眼睛已失去神采。 “自修,请过来。” 我蹲到她面前。 她轻轻说:“这是我最后一次见你。” 我大惊,“什么?” “按着一段日子,我的样子势必十分可怕,我不想叫你们吃惊,留下不良印象。” “姑妈,谁会计较那个。” 她微笑,“我。” 我顿足。 她改变话题,“故事写得怎样?” “进行相当顺利。” 姑妈点点头,“你会安排一个合理结局吗?” “我会挣扎着努力完成。” “口气像东洋人。” 我握住她的手。 “自修,你对杏子坞的生意可有兴趣?” 我据实说:“我只爱写作,对其他事视作苦差。”心中不禁生了歉意。 “能够找到终身喜欢的工作,十分幸运。” 我点点头。 “那么,杏子坞只好交给下属打理了。” “姑妈,病可以慢慢医。” 她吁出一口气,“自修,替我照顾元立。” “元立已经长大,十分独立。” 她靠在椅垫上,“我常常梦见他,小小婴儿,站在我面前,看看我笑,总是赤着小脚。” 我心酸,“那不是他,他一直获得最好的照顾。” 姑妈别过了脸,低声说:“一直以为时间可以酱治一切创伤,对我来说,岁月却更加突出伤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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