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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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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太太说:“我们还有约会。” “是,是。”彭姑给杏友一只信封。 她回转礼堂去。 杏友上车,打开信封,原来是周元立的一帧近照,小男孩神气活泼,大眼睛圆溜溜,长得有七分像杏友。 世上还是好人居多。 庄太太叹口气,“杏友,我也不知道做得对不对。” 连她也落下泪来。 杏友反而要安慰她,不住轻拍她手背。 两人都无心思吃饭,就此告别。 杏友一回到公寓就接到电话。 “庄小姐你快来染厂,他们把一只颜色做坏了。” 她立刻放下一切赶着去。 可不是,紫蓝染成灰蓝。 说也奇怪,将错就错,该种颜色非常好看,似雨后刚刚天睛,阳光尚未照射的颜色。 杏友正沉吟。 她终于说:“我们就用这个颜色好了。” 染厂内气温高,她出了一身汗。 回到家,淋浴之际,才放声痛哭。 第二天,双眼肿得似核桃,只得戴着墨镜上班。 阿利看看她不出声。 中饭时分她揉着酸痛双眼。 阿利进来说:“当心哭瞎。” “不怕,我本来是个亮眼瞎子。” “杏友,我只想你快乐。” “我并非不快乐。” “可是,要你快乐也是太艰巨的事。” “你又何必把我的快乐揽到你的身上呢。” 阿利坐下来,正想教训她几句,忽然看到案上有一双银相架,里头照片是一个可爱的小男孩,他大奇,“这是谁?” 杏友轻轻问:“你准备好了?” 阿利发征。 “是我的孩子。” 阿利霍地站起来,“你有这么大的孩子?” 杏友微笑,“正是。” “我不相信,他在什么地方?” “他与祖父母在一起。” “我的天,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早告诉你又怎么样?” “去把他领回来呀。” 杏友真正深深感动。 “所有孩子都应同母亲一起。” “不,阿利,他与祖父母生活好得多。” “为什么,因为物质享受高?” 杏友膛目结舌,“你怎么知道?” “猜也猜得到,我不是笨人。” 杏友黯然,“跟着我,叫油瓶,跟他们,是少主。” “所以你自我牺牲掉。” “你真好,阿利,你爱我,所以视我为牺牲者,其它人只把我当不负责任的坏女人。” “你管人怎么说。” “我早已弃权。” 杏友把脸伏在桌子上。 “杏子,”他过来吻她的手,“我竟不知你吃过那样的苦,可怜的小女人,怎样挣扎到今日。” 杏友忍不住紧紧拥抱他。 真没想到他因此更加疼爱她,庄杏友何其幸运。 年底,她又搬了一次家。 这次搬到第五街可以斜看到公园的人单位里。 阿利说:“现在是打官司的时候了,去,去把孩子告回来。” 杏友摇摇头。 “我同夏利逊谈过,他叫我们先结婚,才申请抚养权,有九成把握。” “律师当然希望家家打官司。” “杏友,要不完全放开,要不积极争取。” “我总得为小孩设想。”杏友别转面孔。 “至低限度,要求定期见面。” “是。我也想那样。” “我立刻叫夏利逊去信给周家。” “可是——”“别儒弱,我撑住你。” 杏友惨笑。 半晌她说:“欠你那么多,只有来世做犬马相报。” 阿利微笑,“今生你也可以为我做许多事。” 杏友忽然狡黠地说:“先开个空头支票,大家心里好过。” 阿利见她还有心情调笑,甚觉放心,“全世界人都催我俩结婚,我实在没有颜面再拖下去。” “是你教会我别理闲人说些什么。” “可是这件事对我有益,我想结婚。” 他说得那样坦白,杏友笑了出来。 “来,别害怕,我答应你那只是一个小小婚礼。” “一千位宾客对罗夫家说也是小宴会。” “那么,旅行结婚,一个人也不通知。” “妈妈会失望。” “那是注定的了。” “阿利,我真想马上与夏利逊谈谈。” 阿利见她转变话题,暗暗叹口气,知道今日已不宜重拾话题。 安妮进来,“庄小姐,看看这个模特儿的履历。” 杏友翻照片簿。 又是一个唐人娃,黑眼圈,厚刘海,名字索性叫中国,姓黄,客串过舞台剧花鼓歌仙小角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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