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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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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斯点点头。 子翔深深吸进一口气,拉一拉衣服鞋袜。 “你准备好了?” 子翔百感交集,“准备,一个人可以准备考试,准备见工,但怎样准备这种事?” 有人推开音乐室房门出来,子翔吓一跳。 那是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子,上完课拎着提琴乐谱离去。 门又关上。 子翔同自己说:此刻逃走还来得及。 但是她没有转身离去,四肢已不听使唤。 林斯敲敲门,里头有人说:“进来。” 子翔亲手推开门。 只见一个穿蓝布短挂纤瘦的中年女子背看他们看着园景,像一幅图画。 她轻轻转过身来。 子翔看到她的脸,就知道是真的,她们二人像印子印出来一般。 五官一模一样,连眉毛高低位置都相同。 两个人的手都颤抖得很厉害,不方便伸出来。 半晌,她问:“你是容子翔?” 子翔点点头,想说话,张大嘴巴,没有声音。 “我是周远,音专的一名小提琴教师,今年四十七岁,已婚,有一女十五岁,丈夫是工程师。” 林斯端来椅子给大家坐下。 子翔看看周女士素净面孔,纤长手指,知道她就是生母了,但是内心比想象中平静。 子翔终于问:“为甚么?” “完全是我不好,请你原谅。” 一个人可以原谅男朋友忘记她生日,也可以原谅同事在她背后插刀,可是,怎样原詴自幼被遗弃在孤儿院呢。 “由你亲手抱到孤儿院?” 周女士很勇敢,她独力承担责任,“是。” “他是谁?” “他在一宗意外中丧生。” “他可是一个好人?” 周女士颔首:“读化工的大学生,热情,有远见,有抱负。” “他姓甚么?” “他姓于,终年二十一岁。” 林斯握住子翔的手。 周女士看着,嘴角微微朝上,“林先生是你朋友?”轮到她发问。 子翔点点头。 “他们对你好吗?” “非常有能力,又体贴入微,没有更好的父母了,是我的造化。” 周女士吁出一口气,“你动静像外国人一样。” 子翔答:“我是外国人。” “听说,你也习提琴?” “妈妈替我找到名师,她是海费兹的徒孙,姓汤逊。” “可以弹一首给我听听吗?” 子翔双眼润湿,取过小提琴,“我自幼笨,班上最后用真琴的是我,一曲‘闪亮闪亮小星星’练足一年。” 她背着身子,奏出莫扎特那首著名童谣。 林斯听得呆了。 短短几节乐章,充份表现了对童年温馨怀念之情,林斯像是可以看到小小女孩由母亲爱怜地送进琴室学习...... 大家都泪盈于睫。 周女士说:“弹得很好。” 子翔放下琴。 她与生母彼此凝视良久。 忽然有人不敲门就进来。 林斯“呀”一声。 骤眼看,会以为是容子翔翻版。 少女直发中分,穿白衬衫牛仔裤,活泼爽朗,她看着容子翔。 “咦,好熟面口。”心直口快的她似足子翔小时候。 周女士轻轻说:“这是我女儿李苗。” 那少女打过招呼又一阵风似出去了。 子翔再坐了一会,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你有无想念我?” 周女士用同样平静的语气答:“每一天。” 子翔已经无话可说,她站起来告辞。 周女士忽然上前握住子翔的手。 子翔一怔,周女士的手冷且硬,同容太太的不一样,子翔轻轻挣脱。 她勉强陪笑,“请你保重。” “你也是。” 林斯开了门,子翔走出音乐室,松了口气。 她的肩膀垮了下来,靠在林斯身上。 “你没事吧。” “我很好。” 李苗与几个朋友在园子聊天,她也看到他们,走近笑问:“可是要学琴?” 子翔凝视她,“你已练到演奏级了吧。” 李苗微笑,“我三岁就开始学琴。” “你弹维奥拉。” “你呢,可是梵哑铃?声音较为尖刻,我比较喜欢中提琴像人语。” 子翔取过李首同伴的琴,“你可练梁祝协奏曲?” 李苗笑,“这里每个人都会。” 子翔说:“这样吧,我去祝英台,你去梁山伯。” “哪一段?” “楼台会。” 两个女孩子在园子的喷泉池边取出琴,调好弦线,子翔一鸣惊人,琴声幽怨逼 切,满腔忧郁无奈,李苗接着合奏,忿慨地控诉不平,伤心欲绝,两支琴声天衣无缝。 同学们渐渐围拢来。 林斯听得入神,正在最最激烈动人之际,忽然绷的一声,G线断开。 子翔只得放下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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