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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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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纽约,华道夫。”他提醒我。 越说越远了,我茫然摇摇头。 “你跌倒,我扶起你,记得吗?约六个月之前。” 啊,那个晚上。 我点点头,傅没叫我留下的那个晚上。 “想起来了?” 真巧,舞池中来来去去,就这么几个人。他们已经奏起音乐,我问:“跳舞?” “让新郎新娘先跳。” 是是是,我都险些儿忘记规矩了。 等他俩跳完,我与陌生少年也下了舞池。 傅于琛的目光留在我的身上,我继而与每位独身的男宾共舞,国际封面女郎,不愁没有舞伴。 他一个下午都站在新娘身畔,五点半便开始送客,音乐停止,曲终人散。 马佩霞过来微笑道:“没想到你玩得那么高兴。” “我喜欢舞会,那时与袁祖康天天去派对,若问我这几年在纽约学会什么,可以坦白地同你说:去舞会。” “我们走吧,”在门口与傅于琛握手,我祝他们百子千孙,白头偕老。 新娘子这时忽然开口:“我知道你是谁,我在时尚杂志上看过你的照片,”她转头过去,“于琛,你怎么不告诉我今天请了周承钰?” 没待她回答,马佩霞已经把我拉出去。 “今天你抢尽镜头。” “我不是故意的。” “你有意无意,我自信还看得出来。” “看你,白白把丈夫双手奉送给人。” “我从来没想过要嫁他。”马佩霞否认,“我很替他们高兴。” “那位小姐对他一无所知。” “那位太太。”马佩霞更正我。 我又失败了。 在门口,有车子向我们响号。 马佩霞喃喃地说:“狂蜂浪蝶。” 我停下脚步,“我们就在这里分手。” “你要乘那个人的车子?” 我微笑。 她无奈,“记住,你还有五公斤要减。” 我不久便减掉那五公斤,并且希望再度恋爱。 前者比较容易做得到。 我正约会那个在华道夫酒店电梯口扶起我的男生,他叫姚永钦,上海人,家里做面粉业,学日本人做即食面,发了财。 为什么他们都有钱?像一位电影女明星说的,不是有闲阶级,哪会想到来追我们这样的女子,也不过是打开画报,看看照片,读读新闻算了。 是我们身份的悲剧,召这样的人围上来,没有选择。 姚家固是上海人,生活品味较为老练,十分倾倒于我在海外的名气,时常骄之同侪。 如果有人说不认得,便讥笑那人说“当然,令郎的女友是电视明星”之类。 这时日本人做的化妆品预备打入西方市场,到处挖角,什么都要最有名气:摄影师化妆师及模特儿。一纸合同环游到西半球,再到东方,终于落在我手上。 因为出的价钱实在很好,我又想工作,便立刻起程,姚永钦一定要一起去,我同他说,一张照片也许要拍一千张底片,二十个小时,而且人家规矩也许要清场,不准旁观。 他还想跟去。 在这之前,姚家曾要我替即食面做招牌,我认为无所谓,却被合同广告公司剧烈反对,他们认为我的面孔比较适合鱼子酱。 姚家同广告公司闹得十分不愉快,还把我夹在当中,该公司便传出周承钰利用男朋友在本市出风头的新闻,十分无聊。 许多原因使我坚拒姚永钦跟着我去东京。 压力之下,他向我求婚。 我笑,他这么做唯一的原因,可能只是习惯了旁人对我俩一起出现时的注目礼,没有其他原因。 “回来答复你吧。”我说。 这次工作经验十分愉快。 胖过之后再瘦,皮肤有点松,幸亏摄影师手法高超,能够起死回生,不过心中也暗暗知道,若不好好保养,这份事业,也到此为止了。 这么快便这么老,可是为什么我有种感觉我还未真正开始? 以前替我拍照,他们说,只要有一只勃朗尼与一卷底片就可以,是天下第一优差。 现在不行了,现在要选择角度,现在拍出来的照片要挑选。 可观性还是很强,但我现在不会坐在夜总会里随意让别人摄柏柏拉西。 日本人还是很满意。 看到一本杂志封面,问:“这是谁?” “她叫小夜子。” 美丽而做作的名字,我也可以叫自己中国玉,使外国人容易记住,又富地方色彩,但没有那样做,太太太太似江湖卖艺了,不过吃亏也在不肯妥协。 做这类型的工作,是不允许人有一点点保留的,略有自尊,便放不尽,去不远,被人批为自傲,不能广结人缘。 我长长叹息。 有没有后悔不听傅于琛的话,在大学中呆上十年? 没有。 这倒没有,我要的,不是文凭可以给我的。 本来化妆品公司只打算用我做一月份的日历,拍得兴起,从头开会,十二张都给我一个人。 彼时化妆品颜色强调深红与粉红,豆沙色尚未上场,需要极白皮肤的模特儿。 我爱不释手,第一管唇膏,就是这个颜色。一向喜欢化妆品,皆因其色泽艳丽,女人没有颜色,还怎么做女人? 留在东京的时间比预料中长得多,回到酒店,也并不听电话,心里盘算,待我回家,姚永钦可能已经找到新密友。 他不住地送花与电报,声明如果第七天再没有回音,人也跟着来。 我一笑置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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