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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居然照老例拉我与她同住。

  是这样的,我们太过了解对方,一旦反目为仇,后果堪虞,只得一直做朋友做下去。

  奇怪,两个性格完全不同的人,居然和平相处。

  我是全白,她是全黑。

  缪斯说:“很少有人不认为自己白雪雪。”

  “你怎么起身去上班?你全无早晨。”

  “但我有夜晚。”

  “有什么工作是晚上开始的?”

  “我住东方,到西方工作,刚刚日夜颠倒。”

  缪斯就是这种人。

  她找到工作,而且是不大用白天起床的工作。

  她在电影公司做总策划的助手。

  电影公司是少数重色重于一切的地方,缪斯站出来比他们旗下任何一颗明星更艳丽,更会得打扮,更会得玩更懂得应酬,他们如获至宝,重重地用她。

  她中午十二时上班,还戴太阳眼镜,因为眼睛肿,每夜仍然三四点钟才上床,工作不是不吃力,但娱乐即工作,工作即娱乐,照她自己话说,贴了钱到那圈子做一分子,也是值得的。

  你说她多幸运。

  她老板是个潇洒有内容的才子,我见过一次,真正从头看到脚,风流往下落,从脚看上头,风流朝上流,没话说。

  难怪缪斯说,她要做到六十岁。

  而我,在银行电脑部做小小主任,刻板,沉闷,劳累,受气,工作时间有时长至十小时,成日嘴巴唯唯诺诺,没一点真心意,毫无发挥余地,渐渐失望,继而伤心,唯一的逃避是看电视戏剧节目与睡觉,我想四十岁退休。

  缪斯在周末见我埋头苦睡,便拍拍我,“这样会胖的,没有成年人一天可以睡十二个小时。”

  “别吵我。”

  “起来,同你吃早餐。”

  “你怎么起来了,才七点。”

  “我还没有睡呢。”

  你听听。

  “我很倦,别理我。”

  “你脑部缺氧了。”她摇我。

  “唔,唔。”

  “介绍男孩子给你。”

  “不要不要,不要你那些浪子。”

  “什么浪子,你以为浪子会看中你?”

  “不中最好,喂,对了昨天的奖卷没有,也许中了,中了就不用上班。”

  “休息半年吧,日日挤地车吃三文治,活脱脱一个小白领,这疲倦是闷出来的。”

  我听了缪斯这知心话,鼻子发酸。

  “当年锋芒毕露的高材生到哪里去了,嗯?”

  “被生活谋杀了。”

  “别怨天尤人。”

  “我不同你,我没有才华在社会上扬名立威,你让我睡下去吧。”

  她硬把握拉起来,我踢叫,她力气大得很,我们俩滚在地上,一直挣扎至客厅。

  终于是我投降,她逼我穿上衣服出去散心。

  我只肯穿橡筋裤头的牛仔裤与大毛衣,但去到目的地,即时后悔了。

  即使是星期六清晨,美丽的圈中人还是毫不松懈,打扮合时,神采飞扬。更显得我独自憔悴。

  一桌桌的人过来打招呼,缪斯与他们聊天,调笑,应对,恰到好处,我反而心平气和,我,没有这种本事,活该做这种灰秃人工作,而缪斯,人与工一般宝光灿烂。

  索性大吃起来,就在这个时候,缪斯脸色突变,端坐收敛,并暗示我留意左方。

  我转过头去,左方坐着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很普通相貌,在鄙公司数一数,起码百多个。

  “谁?”我问。

  “我仰慕的人。”

  “不是开玩笑吧。”

  “绝不,一年多了,他对我爱理不理,等他开口约我等得脖子酸。”

  “人就是这点贱。”

  “别挖我痛处好不好?”

  “那种人稀疏平常。”

  “胡说。”

  “不象是贵行业的人。”

  “他是总公司派来的电脑工程师,为咱们装设一套设备,工毕就要回去。”

  “回去哪里?”

  缪斯垂头丧气,“老家。”

  物以罕为贵,浪子太多,傻子吃香。

  “你看他多有专业的尊严。”

  真要命。

  “唉呀,他朝我们这里看来了!”

  象是世界末日一样,缪斯魔疯了。

  “不得不,他走过来了。”她慌张起来。

  我抬起头来,与他四目相投,确是个端正的好男子,但一点异样触觉都没有,再看缪斯,她面色也变了,这人,也算是见过世面的,怎么搞的。

  那位男士开口,“缪斯,这位小姐是——”

  “我姓林,是缪斯的朋友。”爽快地自我介绍。

  缪斯目瞪口呆,一派死相,做得太过明显。

  男士收下我的卡片,把他的卡片给我,礼貌地退下。

  我还未知发生什么,缪斯眼红了。

  “你太不识相。”

  “什么?”

  “我先看到他。”

  “啊,你误会了。”

  “你为何把卡片给他?”

  “这是我惯性动作。”

  “真后悔把你带出来。”

  “喂喂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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