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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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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之女 有些人属于日间。 朝早闹钟一响,纷纷起,精神饱满地梳洗穿衣出门工作,为自己也为社会,贡献每日最好的时刻,晚上,他们回家休息,共聚天伦。 但是也有一群人,在别人熄灯睡觉的时侯,才开始活动,他们属于夜。 缪斯是夜之娇女。 自幼是这样。 一玩玩到半夜,早上起不来,用锅铲也铲不起她去上学,故此父母送她念下午班。 真妒忌。 我是那种甘于认命的人,不认也不行,家长古板,没有幽默感,送女儿去念修女学校全女班,早上七点正便要起身,迟了要挨打。 小学便吃苦,往往睡到半夜(那时缪斯大约还在玩),便自床上惊醒,大声问:“妈妈,妈妈,闹钟响了没有,我会不会迟到?”大人保证我还可以畅睡五小时,我才倒下床。 可是每次往往太过放心,错过了时间,匆匆忙忙,赶得哭出来,半夜恶性循环,又跳起来问,又睡过头……受尽折磨,自幼觉得生命没有意义。 缪斯那边是个不同的故事。 小学毕业后,她继续念国际学校,连中文都放弃了,同学大部份是洋人,校规松懈,自由散漫,十点钟到课堂,不过旷一节课,不算什么,成日挂住搞派对,兜搭男同学,享受人生。 我呢,仍在尼姑学校被迫做高材生,味同嚼蜡,为着不使父母失望,硬生生扮演一个自己不喜欢的角色,多么吃力,我的童年与青少年时期,过得并不愉快,一年只有看三场电影的余暇。 当然,我是很久之后才认识缪斯的,不然更加痛不欲生,因为不明何故他人可以逍遥法外。 同年的她与我接收命运安排,长大了。 我们在加州的柏克莱相遇。 那是大学一年。 我照例痛不欲生的用功用功用功。 一个星期六下午,伏案写家书,有人咯咯咯敲我宿舍门。 我大声叫:“不,我没有茶,没有咖啡,没有牛奶,没有20元出借。” 房门被推开,一张笑脸伸进来,“嗨。” 哗,那精致五官,那把长达腰际的头发。 我叹口气,“咖啡在书桌上。” “你是林志远是不是?”她咪咪笑。 “是。” “你编派的电脑程序惊动了系主任是不是?” “你要什么?” “没什么,”她坐下来,“大家唐人,或许你可以帮我忙。” 我忍不住问:“头发要怎样才可以留得那么长?” “哦,把做功课的时间拿三分一出来打理它。” “真的?那么功课呢?” “管他呢。”她眼睛勾人魂魄般眯一眯。 “我知道你是谁。”我也想起来,“你是缪斯,早有人告诉过我。” 她仍然笑,“我们两人都有名气,不容易呢,学校有万多名学生。” 我又问:“腰身怎么可以维持那么细?” “把做功课的三分一时间用来运动。” “真的?那么功课呢?” 她再次既嗲且腻的说:“管它呢。” “你不是来念书的吗?”我大惊失色。 “我就是与你来商量这件事。” “什么?” “用你多余的时间,为我做家课。” “不行。” “每小时一百元。” “美金?” “是。” “不用偷不用抢?” “不用。” “行。” 我很想赚点外快,学费几近天文数字,生活指数又高,唉,只要干得来,不犯法,无所谓。 “你住这里?” “是。” “没有私人浴室?” “没有。” “何不搬到我公寓来,有的是空房间。” “租金?” “大家是好朋友,不用付房钱。” 我走了运了,“那么我帮你做家务。” “不不不,有墨西哥人来做家务。” “无功不受禄呢。” “孔夫子那套不流行了,”她朝我眨眨眼,“少林寺功夫才吃香呢。” 之后我发觉,缪斯没有在中午十二点之前起过床。 那年直作得我眼发白,她,她玩得天昏地暗,你不能说她没下过功夫。 住在同一间公寓,却很少见面,我六时起床,九时睡觉,她约三时回来,天朦亮才休息。我们相安无事,互以字条通讯息。 她念英国文学,功课不是不多的,我用电脑帮忙,写完一篇又一篇,自己变了半个诗词专家。 第一年的主考人是威廉斯,他见了缪斯双膝会发抖,不用担心。 第二年换了罗拨逊,缪斯通过考试,但是人家离了婚。 第三年换安得孙太太,大家都以为缪斯要转系,谁知到学期终结,她俩成了谊母女。 毕业那一年,缪斯取得文凭,她同我说,“林,我应杀你灭口,你知道太多秘密。” 但我们成功了。 我头上已长出白发,她娇嫩如我第一日见她。 我俩学成归家。 我说:“缪斯,且看你那套,在社会行不行得通。” “你输梗了。”她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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