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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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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排得很好哇,他们结了婚可以名正言顺的住到大屋子去。”妈妈说。 “可是我觉得令侠与马大仿佛都需要现款。” “他们要现款干什么?” 我说:“我不知道,人人要现款干什么?花呀。” “马大并不花钱。” “可是梅令侠最爱花钱,你看他吃喝嫖赌的。” “年青人爱玩,总是有的,有几个永亨?这般老成持重。”妈妈停一停,“你别焦急,永亨终于会对你有表示。” 我一震,“妈妈,连你也认为我是出于妒忌才叫马大警惕?” “哈拿——” “你们太不了解我了。” “哈拿,是妈妈不好,妈妈不该叫你去劝解马大,哈拿,你当给妈妈一个面子。”她央求我下气。我忍气吞声,“妈妈,你真言重了。” 母女俩寂然无声。 老胡师傅在的时候,还可以得到一些背景音乐,现在静得连一根针掉地下都听得见。 过很久妈妈说:“马大今天订婚。” 订婚礼安排在大酒店的跳舞厅内,请了几百个客人,人人手持一杯蹩脚的发酸香槟酒,干站着乱笑。 我陪妈妈出席,殷永亨没有来,他永远有事忙,又不知他忙着什么。殷瑟瑟也没有来。照说她不会为老情人订婚而尴尬,她是那种在任何情况之下都不会脸红的女人,据说时代女性应该是这样的,她一定也有什么事绊住了,抑或为庆祝得到她想得到的东西而在开私人派对? 一对准新人可以称得上是今年最漂亮的一对。 没想到马大一上妆竟这么冶、这么艳、这么美,一种容光逼人而来,狭长双眼闪灵灵,面孔鲜得如要滴出水来,我怔怔的凝视她。 妈妈说:“如果想知道你母亲生前在台上一站是个怎么模样,看看现在的马大就知道。”语气中无限感慨。 那真是能叫男人屏住呼息一阵的。 妈妈碰到熟人,走过去说话。 梅令侠见到我,马上拉住我,“哈拿。” “马上要结婚了,好算大人了。”我说着无味而容套的假话。 “你还是不喜欢我?”他像是喝了许多,耳朵都是红的。 我说:“你对马大好,我就喜欢你。” “我当然对她好。” “这话是你自己说的。” 他又干一杯。“房子的事,我们在想办法。” 我说:“随便你们,我会站在你们这一边。” “谢谢你,哈拿。”他又取过一杯酒。 “婚后住进去?”我问。 “是,我母亲会搬走,瑟瑟根本早已没回来。” “你们会幸福的。”我祝福说。 马大也过来,“哈拿,今天还穿得那么素。” 我赔笑。 马大与我拥抱一下,我又觉得温馨。 “不舍得是不是?”马大轻问。 “是。”我承认。 “我们可以时时来往。” 我一直微笑,说时容易做时难。无限江山,都是别时容易见时难。 “干杯。”马大说道。 我不能喝,空肚子一杯落肚,有点晕眩感觉。 妈妈就过来说:“好啦好啦,亲姊妹,有什么事,喝一杯就过去了。” 我仍然只是笑。 一直到回家,还是笑。 妈妈被别人拉去凑牌搭子,我一个人一边走一边笑。因为我不想再哭。 屋子里只有老英姐,她安排我吃饭,我坐在桌子面前,觉得全世界只剩下我一个人,而我终于要面对的,也不过只有我自己。 客厅中央开着一盏小小的灯,就在我头顶,我像是戏台上的主角,被射灯照着,被逼做一出戏,人生舞台上,人死灯灭。 老英姐拉开椅子,坐在我对面。她劝我:“多吃点,妹妹订婚,应当高兴才是。” 我放下掩着面孔的手,微笑,“真的,英姐,我想到什么地方去了。” 她替我盛汤,“下一个轮到你,你妈妈就放下一颗心。” “我不嫁,陪妈妈。”我说。 “你妈由我陪。”英姐笑吟吟地。 我凝视她,只见她瘦小清癯的面孔刻满了皱纹,我问:“那么谁陪你,英姐?” 她一呆,“我?我何用人陪。” 我叹口气,这个世界,有些人注定做主角,有些人永远是配角,无论主角配角,都可以过得高高兴兴,最痛苦的是那些拼死命争主角做,偏偏命运弄人,落得做小丑下场那些。是以我从来不争,让马大跟殷瑟瑟做正角儿。为什么不呢?连英姐都有这样的肚量。 “妹妹嫁人以后,你也赶快找个伴儿,不然寂寞得很,到底结婚好,生几个孩子——”老英姐说。 我接下去:“——个个像我,走路一跷一跷,可是?” 英姐怔怔的,“你这孩子,一向难讨好,刁钻古怪。” 我伸个懒腰,“我要睡觉。” 那天晚上,妈妈搓完牌蹑手蹑脚怕吵醒我。我根本醒着,我们三间都不是梗房,以前真是鸡犬相闻,现在才少了马大一个人,就静得不像话。 订婚后,她名正言顺的住到殷家碧水路的大屋去。 我终于睡了。 第二天铺子里挤满一帮欧洲人,嘻嘻哈哈,我与伙计马丽两个人疲于奔命,服侍她们三个小时,走的时候,发觉才卖出一件毛衣。 我很光火,同马丽说:“皮费都不够,生意实难做。” 她也苦笑。 我愁眉苦脸:“真是倒起楣来有纹有路,卖盐都出虫。”只听得马丽说:“嗳,那位先生又来找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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