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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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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永亨一连好几天没跟我联络,已经事完了,他也就不出现了。 我在店里简直坐不下去,决定请个伙计,那种二十出头,比较老实的小女孩子来照顾铺面,我随后要到日本去办货。伙计上工之后,永亨依然音讯全无。 我上飞机之前,忍不住拨个电话到殷宅去。 来听电话的是殷瑟瑟,我不想招呼她,便假装陌生人,“请问殷永亨在不在?” “你是马大、还是哈拿?”她的耳朵真尖,“应该是哈拿,因为马大只找梅令侠。”一阵讪笑。 “对不起,哪一位?”我问,“我认声音的本事很差。” “殷永亨飞新加坡去办公事,怎么?他没同你说?有关遗嘱的事——好紧张,就快揭盅了。” 我心一阵难过,任何人都难免吧,他对我竟这么冷淡。 “你的本事没有令妹大呵,抑或是令姊?恕我没弄清楚,梅令侠现在二十四小时与她在一起,不过你叫她小心点,只要我的指头钩一钩,他又会回到我的身边。”一阵狂笑。 这个十三点。 我说:“谢谢你消息,再见。” 难怪别人说,女性不可轻易主动乱找男生,这就是结果。 殷瑟瑟还在那头狂笑,我问她:“你笑完没有,当心皱纹以几何级数增加。” 她蓦然停止笑,挂断电话。 我当然非常不悦,抱着郁郁的心情到日本,逗留三天,自有厂家招待,我并不是大买主,但日本人的作风自有其可取之处,无论大小,一律诚意招待,我当然买到我要的衣物。 我所选的货一向专注,只攻毛衣衬衫,其余再美再新,也不过略选几件,送给马大。 公余跑到原宿弄堂小食店喝米酒吃鱼生,心中还是对永亨念念不忘。 很是惆怅,他一定是嫌我出生不正,又是个瘸子,他是那种割不正不食的君子,生命中不容许大多复杂的人与事,虽与我吵过架斗过嘴,成为朋友,但最后那条界限必定划得一清二楚。 他哪像梅令侠这般热情澎湃,要谁便追谁,一开始追就得追到手。 我不应反对马大接受他的追求,单是为享受,就应该接受,女人能有多少个好日子?有人追的时候,让他追,高高在上,充扮一次女神,被宠坏的滋味太甜蜜,但愿我也有机会尝得到。 这样一想,就觉得不必祀人忧天。有时候离开家,走得远一点。更容易看清真相,这个距离是必需的,所以我喜欢旅行,可惜每次都一个人。 带着感喟的心情来,又带着感咱的心情走。 多了三皮箱的衣物。 新货急需标价,亲力亲为,非常费时失事。 永亨像是失踪似的,我也没有勇气跟他联络,打到家,怕殷瑟瑟诸多讪笑,打到他公司去,说不定他女秘书比殷瑟瑟还要坏。 我把感情埋葬在内心,不露口风。一方面马大与梅令侠打得火热,这个形容词虽然老土,是五十年代文言小说中的常用词,但是此刻我竟想不出更好的字句来形容他俩。 他们几乎二十四小时在一起,马大每夜两三点钟回家,早上八时又由他接到学校去,仿佛不需要睡眠,不知如何支撑。 家中什么都不理了,衣服鞋袜一天一地,老说没新衣服穿,把我自日本带回来的新货挑来挑去,嫌这嫌那,像一只快乐的小鸟,蹦来蹦去,不知哪里来的精力,我只会得看牢她笑。 外表上她跟梅令侠是很相配的,一个英俊,一个美貌,两个人都那么讲究穿着,现在梅令侠又带着她到处玩,每一种新的玩意儿都学得混似烂熟,跳起舞来像两只花蝴蝶,据马大说,现在流行怀旧舞,以前不会的探戈狐步,现在都找专人来指导操练。 梅令侠整个人是为吃喝玩乐而活着的,一个人的时间用在什么地方一目了然,梅的成绩斐然。 妈妈开始担心。 她同我说过几次,叫我劝马大。 我讶异,“不是你说的,什么玩玩、散散心不要紧?” “哪有这样玩法的?”妈妈瞪我一眼,“日日夜夜都不见人,跟定他似的,名誉坏了,那将来怎么过?” 我既好气又好笑,“不是说现在也不计较这些吗?” “你尽管跟妈妈斗嘴干什么?”她蹬足,“妈妈还不够烦吗?” 我叹气,“我早就提出反对。” 妈妈不出声。 “后来看到马大这么快乐,真是难得的,就随她去。”我又感慨的说。 我是因为自己没有那样的机会,所以间接纵容马大。 “你劝她收敛一点。”妈妈说。 “现在劝就比较难了。”我据实说。 “你总得说说她。” “好。” “那个姓梅的有没有向马大求婚?”妈妈问。 我沉默一会儿,“妈妈,现在男女关系很复杂,往往甲同乙走,等到婚讯传出,甲娶的却是丙,或是乙嫁的是丁,很令人难堪,不过当事人都处理得很好,情场如战场,有得打好过没得打。”我想到永亨,他连宣战都不肯,明哲保身。 “你在说些什么,哈拿,我一句都听不懂。” 我心中难过到极点,“我只想马大快乐。” “别乐极生悲就好。” 我笑,“那也值得,是不是?” 妈妈听到这句话,如遭雷殛,眼睁睁的看着我。 “妈妈,妈妈。”我推她,“怎么了?” “艳红说过这句话!艳红这样说过,哈拿,没想到二十五年后,你又会这么说,我好害怕,有时候看到马大的眼色,跟当年的艳红一模一样,那种狂热、痴迷,一模一样,哈拿,你要劝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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