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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


  “你过得好吧?”他嗫嚅地问。

  我说:“很好,妈妈对我们太好太好。”

  “艳秋真是……”他喘气。

  “我是一家小店的老板娘,马大,我妹妹,她念港大,明年夏天就毕业了。”

  “你们是双生儿?”

  “是的,差五分钟。”我微笑。

  他很激动,我则很平静,梅姑姑一直静静站在床边。

  “你……什么时候搬来?”他问。

  “搬来住?”每个人都肯定我会搬来住,“我没打算搬来,我要陪妈妈。”

  “你妈妈有马大,”他说,“你当真不来?”

  梅令侠说得对,必需要很大的勇气才能拒绝一个病重的老人,我转脑筋脱身。

  “我……回去与她们商量商量。”我滑头的说。

  “我对不起你们母女,”他忽然忏悔,“我对不起你们……”

  “我们过得不错,”我不忍,“以前的事,不用再提,让它过去算了。”

  “我准备好一切,”他说,“我找了你们许多年,我不会亏待你。”他咳嗽着。

  我说,“我们很富足,你请放心。”谁要他的钱。

  “瑟瑟是你的姐姐。”

  “我已见过她。”

  “她那脾气像外国人。”

  我微笑,像外国人又如何?像火星人也不怕,山人自有妙计。

  我站起来,“我要走了,改天再来。”

  “你——叫我一声。”

  我僵在那里,我的脾气,像张果老,没有必要的虚伪,死也不从,我不肯开金口。

  殷若琴又叹息一声。

  我说:“再见。”转头走。

  他看出来,“你的腿……”他声音中充满惋惜。

  我又转身,“我是跛脚。”

  他惨痛的看着我,忽然担忧,“马大——”

  “她十全十美。”我笑。

  他又放下心来,“不碍事吧?”指我的腿。

  “完全不碍事。”我说,“再见。”

  “你什么时候再来?”他盼望地自床上靠起来。

  “明天,后天。”我说,“有空即来。”

  他知道勉强不来,便说,“你那脾气,跟你妈有点像。”

  我软化的心肠又开始刚硬,冷笑一声,“我比我妈聪明得多。”我说。

  走到楼下,殷瑟瑟已经不在,梅令侠迎上来。

  他母亲对他说:“你送哈拿。”白我一眼,还是不满意我。

  梅令侠把手插在裤袋里说:“你眼睛红了。”

  我淡淡否认:“是吗?我为什么要眼红?是因为殷瑟瑟比我漂亮?”

  “多倔强的女孩,”他凝视我,“同时如果她真比你漂亮,你就不会赞她漂亮。”

  “你倒是很懂得女人的心理。”我仍然轻描淡写。

  “舅舅老了,情况又不稳定,你能够回来,就回来。”梅令侠适可而止,把话题支到别处去。

  真精乖得令人喜爱,见风使帆,一不对劲立刻收篷。

  我驾车回家,好像抬过一百包米般累。

  还是马大聪明,说不去就不去。

  到家才晓得家有多可爱,我即时松口气。我进房内倒在床上。

  马大飞奔过来,“事情如何?快,说给我听。”

  “马大?”我忽然心酸,紧紧拥抱她。

  “受了什么委屈?吓?说给我听。”

  我不出声。

  “说嘛,”她推开我,“哎呀,你哭了,为什么哭?”

  我捂着面孔,我不知道,也许是因为害怕。

  “他们欺侮你?”马大间,“说呀。”

  妈妈进来,不说话,点着香烟,坐在床沿,微微笑。

  马大大声说:“妈,他们欺侮哈拿。”

  “没有啦,哈拿不欺侮人已经很好啦。”妈妈徐徐喷出一口烟。

  “哈拿,你可见到殷若琴?”马大逼问道。

  我点点头。

  “殷瑟瑟?”她间道。

  我说:“还有梅姑姑,梅姑姑的儿子梅令侠。”

  “他们是怎么样的人?”

  我镇静下来,“殷若琴叫我搬去与他同住,我知道我不会去,所以,他们即使青面獠牙,电不必理会。”

  马大咬牙切齿,“叫你说给我听,又偏偏卖关于。”

  妈妈说:“你那么好奇,你也可以到殷家去。”

  我大叫一声,“亚斯匹灵!”

  我要拥着小狗睡去。

  妈妈说我自小是这样,一有什么烦恼,就倦得慌,索性倒头大睡,什么都不管。

  我一直没有改变。

  醒来正好吃晚饭,老英姐蒸下我最喜爱的腊鸭腿。

  我心中嘀咕,到殷家去住?谁对我好?殷若琴自身难保,梅姑姑大概餐餐做清教徒吃乳腐酱瓜,殷瑟瑟当然天天出去吃,只有梅令侠,也许会得照顾我的需要,但是他抱着什么居心,我就不知道。

  今天没见到殷永亨这只讨厌鬼,真是运气。

  妈妈来坐在我对面,“不喜欢他们?”

  我说:“妈妈,幸亏我与马大在你家中长大,幸亏殷若琴不要我们,幸亏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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