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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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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结了婚,生下一个白白胖胖的慢小宝,那才有趣呢,一瓶牛奶喝三小时,看你们怎么办。” “慢小宝?那么好,”我向往的说:“睡醒了并不哭闹,只是睁大眼睛静候爸妈来抱他,多好。” 妹妹既好气又好笑,“想得那么厉害,你十划有一撇了没有呢?” “还没有。” “那么努力吧。” “不要紧,有我的总是有我的。命中注定,不用强求。” “这个人!告诉你,手快有,手慢无。” “抢?我不流行这样。”我说:“我最不爱同人争。” “你自己仔细吧。”妹妹没我这么好气。 她出去我乐得清静,我一个人在房间里,听一整天的音乐都不会闷。 我便是一个这样的人。 功课是越来越紧了,念硕士最后一关头,相当吃重,有一个知情识趣的女伴,当可松弛一下神经。 我伸伸懒腰。 妈妈会说:“这个孩子许是猫变的,圆头圆脑,又懒,幸亏读书用功。” 妹妹说:“连怕洗澡的习惯都像只猫。” 这形容很对,沈瑛在太阳底下闲坐的时候,也像只猫,我们是猫型人。 哈哈哈哈。 太美妙矣。 经过这次约会,再在学校看到沈瑛,便似同她有种默契。 大家也没有故意作出亲热之状,也没多说什么话,但感觉非常好。 下课的时候我朝她笑一笑。 见她没有反对,我跟在她后走。 我说:“难得的好音乐会,你要不要听?” “什么乐器?” “梵哑铃。” “你喜欢哪个大师?” “奚菲兹。” “这次谁表演?” “重阳庆子。” “不错。买了票没有?” “马上去。” “买两张,”她微笑,“八时正我在门口等你。” 我说:“我来接你。” “你知我家?” “在校务处可以查得到。” “我说你知。”说了地址。 就这么简单。 这是我的福气。有没有见过一种扭扭捏捏的女子?非要男人跪在她面前的那种? 沈瑛不是这样的。 她家住旧房子,我到的时候,她自露台出来,已换妥衣服,但是还穿着双缎拖鞋。 我早到了。 她拍拍沙发,叫我坐。 佣人斟上茶。 沈瑛等闲不开口说话,但有时候言语不重要,无声胜有声。我依言在她身边坐下。 她用一只手撑着头,一头乌亮的黑发垂在脸畔,有一条走到眼睛里去了,我替她轻轻取出。 她双眼溅出无限笑意。 我心充满快意。 然后她起身,找手袋鞋子。 我们一起出门。 音乐会无暇可击。沈瑛的音乐造诣也非常惊人的深。 我们为同一节音乐赞叹,又为同一段拍子皱眉。 我开始觉得大事已经定了。 那日散了音乐会,我们吃了顿简单的晚餐。天气还很热,我们喝了杯好的白酒,吃海鲜沙律,人与酒同样的美妙,我感动得很。 我放下心来。 照这样的进展,两年后我们可以结婚了。 妹妹不赞成这个说法。“两年?最好是半年。” “半年才六个月,何其匆匆。” “太了解就结不了婚。” 我慢吞吞的说:”这是哪一家的说法?当然越了解越好,万一不对头,亦可以即刻分手,难道要等到生米煮成熟饭时才后悔?“ 妈妈问:“几时带她回来看看?” “时候还没有到。” “懒猫。” 我咕咕的笑。 “这孩子自小便这样,他祖母说抱着他犹如抱着一只小肥猫,极温柔可爱的。” 妹妹加一句:“谁知长大了这么惫懒!” 我仍然不动气。 我的心很充实很满足。 不知道她有没有约会其他的人,大概是没有,不然怎么我一开声她就有空了? 妹妹问:“两个人都这么慢,将来家务谁做?” 我说:“请一个勤快的佣人。” “好算盘。什么时候结婚?” “早哩,等我拿到博士再说。” “哗,有没有弄错?还要等多久?”妹妹嚷。 “两年。今年我拿硕士,明年取博士,再找一份好工作,那就可以谈婚姻大事。” “挺有计划的。”妈妈微笑。 “当然,”我洋洋得意,瞄妹妹一眼,“难道像她?没头的苍蝇似。” 妹妹作势来打我。 我膀子上着实捱了几下,哈哈的笑。 我并不是没有火气的人。 我肯定懂得保护自己,小事胡涂点无所谓,像看电影,我肯定不会轧在第一天第一场去看,甚至于看不到也无所谓,但大事我是很精明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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