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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二


  我不介意“追求”这个繁复的仪式,碧莉是值得的,香港的办公厅充塞了各式颜料堆成的仿牡丹,她是罕见的一幅山水真迹。

  追求的艺术早已烟没,男女一见面,看电影吃茶跟着跳上床,为寂寞结婚,再寂寞便生孩子,漠视感情与生命……我是老派人,我不轻易放弃,最重要的是,碧莉也懂得这一门艺术,她不会当我是表错情的傻瓜。

  她的生日会,在一月,我到国际花店去订花,二十六枝玫瑰花。

  女店员羡慕的说:r幸运的女郎,这年头,男人不肯送花了呢。”她眨眨蓝眼珠。

  我苦笑。

  如果我要风流一番,易如反掌,可是弱水三千,只看中一个篮碧莉。

  我心中长记她爽朗的笑容……

  外国的生活非常适合我简单的要求。如果能够与碧莉结婚,留在伦敦,凭她的风趣与才干,我会是最幸福的丈夫……我滔滔不绝地把这一切记录在信中,寄出去,寄出去。

  碧莉问:“你知否你到伦敦六十天,我已收到七十封信?”

  我很害怕,我不知道我竟那么能写。

  幸亏碧莉又说:“我很喜欢读你的信。”

  三个月受训期满,我接到通知,再延期三个月。

  我急忙拨电话通知碧莉,她不在家,我打电报回去。

  她的电话接到我宿舍,她说:“我很失望。”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与我接头,说带有情意的话。

  另外三个月。

  我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分别三个月尚可以说是恰到好处,分别六个月就不是那回事,我会失去她。

  失去她自然尚有别的女孩子,但她在我心目中的地位不一样。

  复活节放假七天,我不管三七廿一的买了来回机票返香港。临出门轻描淡写的与碧莉通电话说:“我顺便回来一次。”我不想小家子地说那种“特地回来看你”之类的话,造成彼此的心理负担。她也很大方,只是:“欢迎之至,我们可以一起欢渡节日了。”

  在飞机场我看着她只懂得笑,她用力与我握手。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另人,我已经尽了力来追求她了。不过这句话我暂时不会说出口,要等八十岁的时候才会告诉她。

  碧约会不会感动,我不知道,我并没有要求什么,她甚至可以不陪我,不理我,她不是我的奴隶。

  或者我是傻气的人,或者碧莉是对的,有些男人买一杯咖啡,便想要女友的灵魂,不管身份地位,他们只懂得汲取汲取,但我不是那样的人。

  碧莉整个假期陪伴我,我很感激的说:“看,如果你没有空……”

  她打断我:“别噜嗦。”

  我的假期过得很愉快,而我知道,碧莉已经被我留住了。

  临走那天我发脾气:“简直不想走。”

  她笑,“你不走,我飞机上岂非没有伴?”

  “什么?”我跳起来。

  “我请了假往欧洲逛呢,到巴黎刚好是初春,风景如画,本想与你同一班飞机出发,票子都订好了。”

  我大喜,觉得晕眩,“那么,那么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她说:“你又来了,事事都要我告诉你,向你报告,有这必要吗?”

  “碧莉——”

  她转过头来,低声说:“我不能忍受旁的女人嫁你,我想唯一公平的方法,便是我本人嫁你。”

  碧莉!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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