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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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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成为极好的朋友,无所不谈。因为避免叫他周“伯伯”,所以我一向只是“喂”他,他从不介意,异常明白我的心理。我不想用“伯伯”两个字把他与我隔开。 有空的时候我们常在园子散步,打网球,或到海德公园骑马。不知不觉,感情激增,压抑在心中。他不错已经五十岁,但是心境与样子都年轻。我一点也不介意与他出外吃饭看剧。作为他的女伴。 他只要人在伦敦,总是用很多时间陪我。 三个月的时间过得很快。 我问:“这次你上哪儿去?” “杜苏道夫。”他笑道。 “杜苏道夫有什么好东西可以带给我?”我问。 “机器、铲泥机要不要?”他笑问。 “把你的玫瑰园铲掉!”我孩子气地恐吓他。 周仲年走了以后我深深觉得寂寞。他温柔的语气,他的万般呵护……很奇怪,我没有再约会男同学,忽然之间,我的心有所归属,再也没有空档给其他的人。 我独自在园子徘徊,问自己:这是可能的吗?他比我的父亲还大。 男同学克里斯多弗非常妒忌,因为我不肯与他约会。 他说:“你不是爱上了那老头子吧?他实在太老,简直是活着的历史,太过份了,卅多岁的中年人是合适的,但是他!他的肌肉一定像棉絮,他的口气腐臭——” 我没待克里斯多弗说完,给了他一记耳光。我不容许别人侮辱周仲年。 下雪了。 周自杜苏道夫寄来明信片。这么忙的人,还给我寄明信片,我把它们秘密地藏在抽屉里。 日与夜,我心中的影子永远是他。 寂寞地我日日去上学放学。 有一日下大雪,放学,我穿大衣戴帽子,围上围巾出门,看到一辆“摩根”在校门口,我的心一跳。 车门打开,一个人走出来,我定睛一看,果然是周。我奔过去,不由自主地拥抱他,头埋在他怀内,快乐地叫嚷:“你回来了你回来了!” 他抱住我。“我想念你,小宝。”他低声说。 我的眼睛润湿起来,呵,我的感情并不是单方面的。 但是我们这可怜的环境,我们之间的年龄差别,都叫我为难,也叫他难以应付,社会不会原谅他,他年纪比我大上那么许多,人们会怎么想?他做着那么大的生意,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他的名誉呢,他的地位呢? 但是感情要发生就发生,压抑不住,我们很自然的在一起。我一点也不觉得他老,他也不觉得我小。周说:“你并不是那种碰一碰就咭咭笑的小女孩子,你很成熟。”他怜爱地拍拍我的头,感激地:“然而我真是老了。” 我说过,我并不觉得他老,而且我很为他吃醋,有时到他办公室去,他与女秘书谈笑,我很不高兴,甚至是史密斯太太,我也不乐意。 我会说:“乖一点,别对女人轻佻。”很生气地。 他会笑得很厉害。我觉得很刺激。我这么看重他,老认为他会勾引到全世界的女人,而他却不紧张我。 他常常问:“克里斯多弗呢?怎么不上我们家来打网球?请他来玩,还有其他的同学,反正你一个人没事儿。” 他可不怕别人会把我抢走。 我心中很不服气,可是我知道他对我好。 周有空的时候会凝视我,我时常被他看得心花怒放,如果他不喜欢我,又怎么会看我? 我问:“为什么老看着我?” “因为你的青春,现在我才知道年轻有多么好,看你的皮肤光洁滑腻,像一个婴儿似的,你的眼睛如此明澄,我实在伯看到它们,仿佛随时要审判我,你的嘴唇鲜红透明,小宝,我从你的青春得到很多喜悦,非常大的启示。” “当我老去的时候,你还会爱我吗?”我问。 “当你老去的时候,我看不到你了。”他答。 “别这样说好不好?”我既懊恼又伤心。 “这是事实。”周长长的叹一口气。 我故意不要去理会他的话。 我心中暗暗难过吃惊,他是在说实话。 我们还是快乐的,整个冬天躲在屋子里,炉火融融,享受着罕有的温暖。一起看电视,一齐吃玉米与棉花糖。周说我将来会变小肥婆,老爱零食。 放寒假的时候,他逼我每天温习,我认为功课比起他,实在太不重要,但如果考个不及格,恐怕家里要大大生气,这个责任我又不想负,于是心不在焉的念了念,只希望分数超过五十分,可以交待便算数。 女孩子不争气这句话又一次地被证实了。 圣诞与新年过后,我照常上学,我记得清清楚楚,那日在上会计,一大堆数目字,头昏脑胀之馀,巴不得回家去午睡,周来了! 他敲敲课室的玻璃门,我看到他的脸,几乎没跳起来,连忙向他打手势,他进来,教授问:“请问什么事?” 他找我。克里斯多弗板着脸,斜眼看我。 我马上跟他出去走廊。 “你干吗来找我?”我问。 “小宝——”他脸色不大好。 “什么事?”我狐疑。 “你父母来了。” “不是!”我心沉下去。 “真的,现在在我那里。”他说。 “为什么?” “为什么?自然是为了你与我的事。”他说。 “他们是怎么知道的?”我惊恐的问。 “我不知道。”周有点疲倦,“他们要与你说话。” “我不去! “小宝,这就是孩子气了。来,我们去看看他们想说什么。”周很平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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