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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恩松口气,伏在母亲身上。

  锦婵问:“什么事?”

  这三字出口,她才吃惊,原来她已不能移动发出正确发音。

  “你的下巴脱臼,已用鱼丝固定位置,唇嘴爆裂缝线,一星期后来拆线。”

  “不能讲话?”锦婵含糊地问。

  这医生很爱开玩笑:“是,暂时不能发威了。”

  可恩忍不住嗤一声笑出来。

  “李太太,你可以出院了,这几日吃流质。”

  可恩扶着母亲出院。

  子女大了,轮到他们照顾父母。

  半夜,撞破的唇舌痛得她怪叫,起身服药,镜子里的她眉青鼻肿。

  可恩过来探视,“妈妈,你没事?”

  锦婵坐在床沿发怔。

  不能讲话有不能讲话的好处,多讲多错,有什么好话讲出来呢,说不定以后她都会装聋作哑。

  “妈妈,我已通知父亲。”

  锦婵霍一声站起来放对。

  可恩摊摊手,“别反对了,妈妈:你每日实施三反五反,逢李必反,我一个人怎么照顾你?”

  锦婵又坐下。

  “我知你不想见他。”

  锦婵作不得声。

  可恩低头,“我几时开始逃学?自从你与爸爸吵得厉害,整整一年,就是看见你俩自天亮吵到天黑,为财产,为赡养费,为着我,为着过去——只教我觉得人生没有意义,我不能专心读书,有朋友教我松一松,给我一支烟,吸完感觉非常愉快,我又跟他们喝一杯,浑忘功课测试。”

  锦婵恼怒,取过纸笔。

  她用力写: “怪父母,怪社会,还有什么?”

  可恩转身。

  她拉住女儿又写:“非要十全十美环境才能栽培你成人?”

  可恩也写:“我们不能交通。”

  她转身出门。

  锦婵走进女儿房间,只见杂物凌乱,一地衣服书本有待收拾,写字台上放着一叠惹眼得红色字条,一看,原来是欠交功课得警告单,像小书那么厚。

  锦婵气苦,这样如何升大学?

  她取来一只大垃圾袋,把可恩露脐小上衣及低腰喇叭裤统统扔进去准备丢掉。

  忽然想起穗英警告,她犹疑了。

  又把衣物从垃圾袋倒出,拿到洗衣房去洗净。

  她怔怔地坐在洗衣机旁,衣物洗好干透,她又插上熨斗熨好,取回房间。

  整个晚上就这样消磨掉。

  第二天,有人按铃,锦婵去开门。

  她披头散发穿着运动衣,嘴伤未愈,青肿难分。

  门外站着她前夫李志明。

  李志明一见她这个模样,也呆住了。

  他把简单行李挪进屋内,“你伤得这样重?难怪可恩嚎啕大哭。”

  锦婵示意他坐下。

  她在纸伤写了几行字给他看。

  李志明一看,呆住。

  他责问:“你怎么做得母亲?吸毒,逃学,纹身,你是死人抑或活人?”

  锦婵霍一声站起来,怒火中烧。

  不知怎地,李志明总是有本事把她最坏一面带出来。

  他继续吼:“我该做的全做了,你们母女好自为之。”

  锦婵气得眼前发黑,苦在说不出话。

  就在这个时候,可恩红着双眼出现,她受伤拿着一把精光闪闪八寸长牛肉尖刀。

  这对前任夫妇吓一跳。

  可恩这样说:“这里有一把刀,你们既然这么痛恨对方,不如你插死他,我帮你解决他的遗体,切成一块块,埋在后园,若不,你插死她,我也帮你把尸身载到海旁,扔进太平洋,人不知鬼不觉。”

  锦婵听得呆了。

  “还有更好的方法,你们俩人杀死我,谁会知道呢,一个移民家庭,来了不久,又走了,谁关心?你俩的烦恼从此可获解决。”

  可恩像是比父母还累,坐在他们面前,低下头。

  室内一片静寂。

  半晌,锦婵站起来,声音模糊,“可恩,妈妈与你一起去做心理辅导。”

  李志明百思不得其解,“可恩,你想我怎么做?”

  “你们不要再吵。”

  李志明叹口气,“可恩,不如你跟我回东南亚,我下月将到北京公干,我替你安排,参加夏令营。”

  可恩说:“不,我有朋友在这里。”

  “什么朋友?”

  “好朋友,我时时向他们倾诉。”

  “向你提供毒品的朋友?”

  “你有偏见,戴有色眼镜。”

  “好,爸爸除下眼镜,你用什么,大麻?”

  可恩点点头,“有时,我也试过服极乐丸。”

  “这些都是违禁药品,你不怕有一日泥足深陷,染上毒瘾,万劫不复?”

  可恩忽然软弱,“是,我怕。”

  李志明握住女儿的手,“这是你叫我过来的原因?”

  可恩又强硬起来,“不,我想你照顾妈妈。”

  “我们已经分手。”

  轮到可恩问:“为什么?”

  “可恩,父母离婚是很普通的悲剧,你应该接受。”

  “你看她,她整个人变了,她憔悴,苍老,仇恨,封闭,你毁灭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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