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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大牛做泡面,看到走廊那只孤独的大花旅行袋,心想:同是天下沦落人,因提高声线:“你吃过没有?”

  红宝倒意外,“我不饿。”

  大牛把面捧着呼噜大吃。

  红宝说:“不会麻烦你很久,我今年廿一岁,土生,家里原籍广东开平,我不会写读中文,只念到中三,对功课没有兴趣辍学打工至今,我在一间叫‘嘟嘟’的餐馆做侍应,很出名,你听过吧,生意一流,小费极佳,我们需穿低胸露腰装工作……”

  大牛只觉荒凉。

  环境造人,可是选择环境的正是那个人。

  他午牛要是选择另一条路,每日带货兜售,一年就可以还清所有债务。

  他叹口气。

  红宝说下去:“你的资料我已看熟,这里没你的事,我俩不是朋友,我们没有感情,你爱去何处均无问题。”

  红宝声音嘶哑,像是做啦啦队喊叫过度。

  大牛不出声,走进寝室,在粉红色的枕头上躺下。

  红宝缓缓走进,“你那女人,漂亮吗?”

  大牛点点头,打开手机,给红宝看,他不是不骄傲的。

  谁知红宝一看,讶异说:“你喜欢老女?”

  大牛气结。

  这女人真是俗物。

  他躺着阖上眼,一会听不到声音,张眼偷窥,只见红宝正把假睫毛撕下,这个动作,有点可怕,看得大牛牙龈发酸,接着,红宝举手脱除假发,大牛目定口呆,她的假发,不是整个取下,而是一束一束解除夹子扯脱,像女鬼梳头脱发,恐怖之至,大牛双膝发软,加上红宝十指上搽黑色甲油,像行过刑被铁钳夹出紫血,大牛无胆再看。

  可是接着还有。

  红宝把手伸进胸前,自背心内掏出两块肉色乳胶,这是她的假胸垫!

  哗,这女人身上还有什么假物?

  大牛跳起逃到客厅,在沙发上打铺盖。

  别的男人躺着看女伴卸妆,不知多旖旎,他却吓得魂不附体,幸亏够倦,一碰到沙发也就睡着。

  那红宝自房内出来,发觉午牛已经睡熟,他举高双臂,像是做着好梦,嘴角微微牵动,轻轻打着鼾。

  她蹲下细细打量她的假丈夫。

  起码要在一起生活一年,这几万元不好赚。

  只见他饱满的上唇形状精致,正如洋人赞美的“丘比得之弓”,他浓眉长睫,头发厚密,鼻梁笔挺,肩膀宽厚,手臂肌肉贲起。

  红宝一路观察,他浑身都是柔顺的长汗毛,她正在发愣,大牛忽然转身,红宝只得退后。

  她走到厨房独饮。

  没有一个异性不觉得她吸引,狂缝浪蝶,多得要召警阻挡,偏偏午牛不理睬她。

  开头,她以为他故意装蒜,欲擒故纵,这也是他们常用手法之一,但是很快,红宝发觉午牛真的讨厌她,他连目光都不愿与她接触,他对她的大眼红唇,夸张三围一点兴趣也无。

  红宝又一厢情愿以为他另有取向,可是,又听洪枣质问他是否外边有女人。

  那女人,为什么不同他结婚?

  什么样女人,才吸引到他身心,终于,他骄傲地展示她的照片。

  那女子表情矜持,脸容柔美,好不素净,但红宝擅长捕捉另一女性的缺点,一眼看出她年龄较大,像是三十余岁,但恐怕已近四十,便讪笑说:“你喜欢老女”,实则心里不是味道:我有什么比不上她。

  那女人至少可以做你阿姨,傻小子。

  红宝寂寥地看着她的假丈夫。

  可惜这小子不谙风情兼不修边幅。

  她颓然回房睡觉。

  第二早午牛醒转,用手揉揉双眼。

  唷,已是有妇之夫矣。

  他是男人还好,多结几次婚不要紧,那甄红宝,以后可要面对有色眼镜,她想必急等钱用,可是亲人有难?

  大牛随即讪笑自己:怎么,你同情她,你打算了解她,分析她?

  他进浴室冲身。

  一直不在意,直到抹身时才发觉一双亮晶晶眼睛在门缝张望。

  他一贯与豆泥住,不惯锁门,这下他恼了,拉开门,问红宝:“看什么?”

  谁知红宝恬不知耻地回答:“裸男。”

  “你好意思。”

  红宝不甘心回嘴:“拜托,我十多岁已看个够。”

  “去!去!”

  “喂。你放尊重些。”

  她偷看男人裸体,反而叫男人尊重她,如此泼妇少见,午牛动气,索性解下毛巾,让她看个够,他光脱脱走进房间取衣服换上。

  红宝一直盯着看。

  她发觉他皮肤分两种颜色,受阳光晒到部分金棕色,腰下白皙,十分有趣,终于,红宝目光落到某处,她挑起一角眼眉。

  大牛没好气,正在扣纽子,门铃响起。

  这一对年轻人电光石火间心灵相通:移民局调查人员!

  两人交换一个眼色,红宝先去开门。

  果然是他们,调查员出示证明文件。

  大牛穿好长裤出外招呼:“两位,咖啡?”

  一男一女都是中年人,客套地推辞。

  他们坐下,红宝忙更衣。

  他们自我介绍:“我叫史密,她叫布朗。”

  大牛客气地说:“两位早。”

  布朗随口问几个问题:“结婚多久”、“做何种职业”、“家里有什么人”……

  大牛有点紧张,觉得英语不敷用,红宝这时闲闲走近,补充他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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