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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平睨着卓敏,“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厂里没人追求你?”

  “常常有人提出要同我吃饭看戏。”

  “你没有?”

  “这是做什么,访问我?”

  “回答呀。”

  “我不要去”。

  “我会去。”卓敏说。

  李平摇头,“白吃白喝,没有这么简单的事,舅舅说,这里的人性乖戾,他们一觉不值,刀子就出来了,要不就放火烧你全家。”

  卓敏骇笑,“你舅舅真那么说?”

  李平点点头,“这还假得了,报上天天有这种新闻。”

  卓敏笑得打滚,“就为着这个缘故,因噎废食,谢尽应酬?”

  李平无奈,“没有看见这样的人。”

  “这话,才是真心呢。”

  李平问:“要不要添一杯咖啡?”

  “可是你放心同王羡明出来。”

  李平答:“他不同,我认为他是你的男朋友,先人为主。”她停一停,坚持己见,“你们俩长相极像,大眼睛粗眉毛圆面孔,开头错觉你俩是兄妹,我想,终久你们会在一起的。”

  卓敏没有回答,那样开朗的女孩子,居然也叹一口气,可见人间美中不足今方信。

  李平看一看腕上七块钱在摊子上买回来的电子表,表示时间晚了。

  “我送你回去,”卓敏说:“你住的那区,可称九反地带。”

  “有什么事,你帮得了我?”李平似笑非笑,“抑或是双双遭殃?”

  卓敏白她一眼。

  自小路抄入工厂,李平心剧跳,真要是有什么事呼天不应,叫地不灵,她有一丝悔意,但愿不是夜夜三更半夜才回来。

  不过第二天,又浑忘得一干二净,又按捺不住,往外头跑,李平发觉自己野性难驯,也还是最近的事,她悲哀的原谅了这点:那陋室里,只有明媚,没有春光。

  好不容易急忽熬到街口,忽然之间,汽车喇叭暴响,李平一颗心像是要自胸腔跃出。

  她用背脊贴着污秽的墙壁,惶恐的向声线看去。

  一阵怪笑声带出王羡明,他坐在一辆黑色的大车里,很明显是在等李平回来。

  此刻他推开车门,“过来,上车。”他对李平说。

  李平生气,两条手臂又住了腰。

  天气热,额前碎发被汗沾在脸上,双眼圆睁,看上去似一朵野玫瑰。

  王羡明一手把着车门,贪婪地欣赏李平这副姿态。

  “你特地来吓我一跳?”她走近。

  “我们去兜风。”

  “回家去吧。”

  “上车来,李平,我带你到山顶去看夜景。”

  “我早已看过。”

  “不是太平山,是飞鹅山。”

  李平犹疑。

  “不相信我的技术?”

  李平看着他。

  “还是不相信我这个人?”

  两者都不是,只是刚刚才口硬说过人穷志不穷。

  “来,你坐后座,看电视听音乐用电话,我充你司机,玩一次嘛。”

  李平受不了这样的引诱,踏前一步。

  羡明笑着替她打开后座车门,一鞠躬,“李小姐,请。”

  李平脚不由主,踏进铺着地毯的高身车厢,端正矜持地坐好。

  王羡明替她关上车门,回到司机位去。

  李平说:“小王,先在市区兜一个圈。”

  小王精乖的唱喏:“是,小姐。”

  随即开了音响,悠扬悦耳的乐声钻入李平耳朵,阴凉的空气调节使她全身畅快,她不后悔上车来,不不不,一个人,只能在彼时彼地做对他最有益的事。

  王羡明是个称职的好司机,沉默地将车于驶上山去。

  李平从来没有在这个角度欣赏她居住的繁华都会,只见一条龙翔道似宽身的宝石带子,车如流水马如龙,衬着不夜天的星光灿烂,令她倒抽一口冷气,忍住很久很久,才吁抒出来。

  李平握紧拳头,不,不能够入宝山而空手回。

  夜风将她的薄衣吹到贴在身上,她迷惘的希望时间可以多留一刻。

  王羡明在一旁看到她如此享受,不禁心怀大开。

  “明天,李小姐,”他继续游戏,“我们再来。”

  李平依依不舍回到车中。

  羡明在倒后镜里,看到她把头枕在车位背垫,闭着双眼。

  “谢谢你,羡明。”

  “不用客气。”

  那夜李平回到厂内,已经很晚很晚,管理员老伯替她开门的时候,咕哝数句,叫她当心外头奸诈的人心。

  李平辗转反侧。

  第二天,眼底有一轮隐隐约约的黑晕。

  男同事觉得她美得迹近不道德,因为引人遐思:这可人儿昨夜做过什么,为何没有睡好?

  年纪轻,一两日睡眠不足,算不得什么。

  晚上十点钟,她似一只精灵般,再度等候在厂门口,等候王羡明来接她。

  她同自己说:最后一次。

  洗脸的时候,李平看到那方旧残的水气镜里去,瞪着镜中人的眼睛说:“这是最后一次。”

  小王与那辆豪华大房车没有令李平失望。

  这次,小王自车中小冰箱斟出一杯加冰的汽水,递给李平,并且问:“小姐,上哪儿?”

  李平茫然抬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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