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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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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星期后,我们开始追查次一等的学校,已经有点气馁。 直觉上我们认为瞿马利冰雪聪明,容貌秀丽,学业优秀,故此不似念普通中学的人。 这项工程那么琐碎,做得我与编姐精疲力尽。 在这当儿,王玉已经顺利嫁到美利坚合众国去,这里少了一颗闪亮的明星。石奇真正开始寂寞,他生命中两个比较重要的女性都离他而去,没有灵魂的他,双眼中为此添增一层深度。 石奇时常伏在桌子上,下巴枕住双臂沉思,同时也听说他身边的女孩子换了一个又一个。 寿林大方地打过电话来,称我们为“女坐家”——“两位女坐家坐在家中作些什么文章?” 越是客气越显得这段感情没有希望。 而张煦早已随着他母亲及新爱人返回老家。 只有我与编姐小梁,像两个呆瓜似的,仍为这件过气的事心烦。 我们没有收获。 连少数国际学校都找遍,但仍然不见瞿马利小姐。 编姐咕哝,“又不能此刻放手,但我快要见底,一文不名。” 我难道又没有同等样的烦恼? 编姐忽然问:“……姚晶的钱?” “不!” “现在是你的钱了。” “这笔钱每一分每一毫都要用到女童院去。” “这并不是她的本意,她原来是把钱交给你的。” 我很震惊,“我知道人穷会志短,但是你是读书人,怎么会动这种歪脑筋?” “读书人又如何?有马赛普斯特肚子就不饿了?衣食足而后知荣辱,你知道吗?” “你还没有到那个地步呀。”我说。 编姐说:“也差不多矣。” 难怪无论什么样的报章杂志的空白都有人去填满,大抵都是为着肚子。 生活是大前提,为着生活,凌辱不计。 我说:“到山穷水尽之时,我们再作打算。” 编姐透露心声:“杨寿林叫我复工。” 我说:“你回去吧,你不比我,你在工作岗位上很有表现,辞工是可惜点。” “你不怪我?” “我怎么会怪你?” “寿林不原谅我。” 这话越说越奇。 “他说我不该陪你疯,如果我甩了这件事,也许你孤掌难鸣,从此罢休,便恢复正常。”编姐说。 我听了这话一则以忧一则以喜,忧的是寿林至今还根本不了解我性格,喜的是从头到尾,他还没有放弃我。 我说:“你想想,咱们做新闻,无论性质软硬,一直处于被动状态,发生什么,写什么,像是事主拿着匙羮喂我们,所以我一定要把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 “查谁是凶手?查姚晶的死因?” “众人皆知她死于心脏病。不,我要知道的是,她因何寂寞至斯。” “你已经追得七七八八。” “我还要寻找最后答案。”我说,“你不必陪我。” “佐子,你固执如牛。” “是吗?” “我得搬回家去了。” “请把笔记及照片留下来。” “你看你,像在做一篇论文似的紧张专注。” 假使是论文,这篇文章的题目比起“十八世纪英国人对于诗人勃朗宁的看法”之类要有意义得多。 “你真的要把它写成一本书?” “我不知道。”充分的资料并不能使一本小说成为好看的小说,所谓“小说”,根本是一种笔记,性感散漫,要追究小说中的真实性,是很愚蠢的一件事,那种古板的人根本不配看小说,只宜读科学报道。 “你可能会因此失去杨寿林。” 我自尊心很强,“你是指杨寿林可能会失去我。” “嘴巴太硬了,为一本只有很微机会写成的作品而失去他?” 我笑,“你也知道我不是为了这个。你回去上班吧,别以为你欠我什么。” “找到瞿马利的时候通知我。” 我说:“我该不该把她的身世告诉这女孩子?” “二十世纪末期,谁还会有谜般的身世,事无不可告人者,恐怕她早已知道。”编姐说。 “别煞风景。”我说。 既然知道,为什么不在葬礼上出现? 编姐忽然说:“你这么想念姚晶,要不要找一个灵媒来试一试?” 我打个寒颤,“不!” “不信?” “不是。 “不想知道更多?” 我忽然反问:“问什么?” “问到什么地方去找瞿马利。” “她会告诉我们?” “据说可以。” “我不问。” 做这种事的人,要不愚昧迷信到极点,要不就智慧超乎常人,勘破生死,我不包括在两者之间,没有这个勇气。 “不敢就算了。” “夫子说的,敬鬼神而远之。” “那么正气的一个人,”编姐嘲笑,“做给谁看呢?” “自己看。” “孤芳自赏过头,当心像姚晶。” “姚晶就是太重视别人想什么。” “假使你去召她,她一定来。”编姐说。 “不要再说了。”我用双手抹抹疲倦的面孔。 编姐到厨房去做咖啡。 我躺在沙发上看编姐做的笔记,写得实在好,尤其是细节方面,详尽而生动。报道忠实,但可读性又这么高的文字毕竟不多。 我说:“你应当在这方面多多发展,免得糟蹋天才。” 她不出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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