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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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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觉得自己比王玉更无聊,既然那么不屑,还提来作甚,由此可知,心中还是略有不平,可能还有一丝妒忌? 我说:“去看看王玉。” “你当心寿林说你降格。” “不理他了。”我闷闷不乐。 “穿得那么漂亮,来,同你去亮亮相。” 王玉在潮州饭店请客,开了好几瓶高级白兰地,杯盘狼藉,已接近终席。 王玉人逢喜事三分爽,很是高兴,见到我们她立刻迎上来。她很漂亮,穿一件丝旗袍,年轻美好的身型在薄薄料子下全部表露出来,怪不得馆子的侍役在百忙中犹自腾出一双眼睛来偷看。 她忙着张罗,特别叫小菜再招待我们。 因为别人又回到麻将桌子上,她索性过来陪我们说话。 “什么时候过去?” “下星期。” “这么快?” “很厌倦,反正手头上也有点钱,嫁了算数。” “不再恨石奇?”我的口直心快简直练到家了。 “他是谁?”王玉给我抛过来一个甜蜜的笑容。 编姐说:“那很好,都太好了。” 反正他不值得她记住。 “你也不打算再威逼他?”我问。 “把所有东西都当着他一把火烧掉,免得还给他,他将来用来威胁我。” 哗,三十年风水轮流转,谁还敢小觑女人,此刻王玉身价百倍,她脱了苦海,修成正果。 真羡慕她。没有什么事令人困惑如一段不如意的感情,拿不起放不下,蛀蚀心灵,使呼吸不得畅顺,仅好过生癌一点点。此刻王玉复元,真替她高兴。 她陪我们吃了一碗蠔仔粥。 “我一直以为你们不喜欢我,”她笑说,“因为你们站在姚晶那一边。” 编姐说:“小姐,我们都是成年人,是非倒还辨得清,事情哪里就只分黑白两党那么简单?忠就忠,奸就奸?那倒好。可惜天下每一件事至少有两面呢。” “我是好人还是坏人?”她忽然问。 “有些事情上是好人,有些事上是坏人,每个人都一样。” 王玉放心了,呼出一口气,胸脯起伏,端的十分迷人。 王玉问:“你们同姚晶那么熟,倒说一说,她漂亮还是我漂亮?” 我放下匙羮,“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 她解嘲地说:“那还不就等于说我不如她。” “也不是,”我说,“你有你的好处。” “哪他为什么不爱我?”王玉坦率得很。 “他当然爱过你,不然怎么同你一起住那么久?” “后来呢?”王玉问我。 “后来?后来他认为得不到的是最好的。”我说得很幽默。 王玉并不笨,她大眼睛眨了眨,“但姚晶确是有韵味的女人,”她低下头,“而我,我太粗糙。” 我说:“你有青春。” “她也有过青春,我老了之后,未必有她那股味道。”王玉还是耿耿于怀。 “她已经去世。” “但她得到那么多。”王玉怎么都不肯放过姚晶。 “她付出更多,不是你可以想象的。”我说,“而且你还活着,大有作为。” 她用手托着头,仍然不甘心。这女子的毛发极浓,眉睫与鬓脚都美,唇上的汗毛细细密密,尤其性感。 她有她的好处,自然,何止一点点。 我说:“你就要开始新生活,请忘记这里的一切。” 她忽然轻轻哼起歌来,那是改编自“卡门”的一首旧歌中之一句:“男人,不过是消遣的玩意儿,有什么了不起!”唱定之后很寂寥地笑。 过很久很久,在隔桌摔牌声中,她又哼:“什么叫情,什么叫爱,还不是男男女女在做戏……” 然后她站起来,旗袍角一扬,到别处去招呼客人去了。 编姐顺着那调子不能自已,问我:“那时是什么人填的词?那么好。” “如果你开始怀旧,那就证明你已经老了。”我说,“我们走吧。” 王玉坐在一个男人身后,在叮嘱:“打九筒,打嘛。” 那男人迷迷糊糊,几乎把一颗心掏出来打出去。 我看得乐透。美丽的女人往往有九命。 编姐说:“我们要走了,保重。” “谢谢你们来。”她站起来送客。 我也说:“祝福。” “你们还在找姚晶的女儿?” “你能帮我们?”编姐连忙问。 “我只知道她名字。” 我有心要试王玉,“姓什么?” “瞿,瞿马利。” 王玉没有说谎。 “她住在什么地方?” “她今年十八岁。我不知她住在什么地方,但是不难找到她呀,为什么那么久你还没有她的讯息?” 我啼笑皆非,“你倒是会说风凉话。” 她讪笑,“咦,你们读书人有时倒是很蠢的,那女孩子是名校女生,你想想,本市有几间名校?又有多少人姓瞿?” 我“呀”地一声,立刻握住编姐的手臂,我们脑筋太不灵光。 真的,本市有几间学校? 我们立刻开始这项地毯式搜索。 别以为是简单的事,校方多数不愿透露学生私人资料,并且怀疑我们的身份。 几经艰苦,四处托熟人,我们才查遍了本地数十间名校。 没有瞿马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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