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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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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海中路人烟稠密,路人肩膀挤肩膀,好一个周振星,腰包藏在外套里边笑嘻嘻,不动声色看路上风景。 邓维楠问:“喜欢吗?” 振星点点头,“像伊士但堡。” 邓维楠听了大乐,“前些时候我说上海像卡萨布兰卡,差些被朋友扔石头。” “像——怎么不像。” “振星,只有你是我的知音。” 振星但笑不语。 “振星,”邓维楠忽然问:“他叫什么名字?” “他?他是谁?” “你的未婚夫——” 振星一怔,“你为何要知道他的姓名?” 邓维楠无奈,“我总得知道我的假想敌是谁呀。” 周振星微笑,“你的敌人不是他,与你斗争的是周振星的良知与理智。” “周振星,你会投降吗?” 振星抬起头,看到人烟里去,不知怎地,这个城市永远似罩着一层烟霞,什么都看不清楚,包括你一颗心的去向。 振星吞下一口涎沫,没有任何表示。 傍晚,邓维楠不能陪她,逢一、三、五他在交通大学夜间部教一个课程,他不顾意旷课,但又不舍得振星,明日她就要走了 振星说:“我回旅馆等你。” “那你多无聊。” 振星见机,“我在学校图书馆等。” 邓维楠笑,“可是,要两个半小时呢。” “我出来有些时候了,想回去看看姐姐。” “自己当心。” 婵新见她回来,问道:“没去逛百货摊吗,据说这里的蚤子市场不输给欧洲。” 振星见茶几上一迭四五张留言字条,均系王沛中打来。 “他说些什么?” “没什么,王先生彷佛有点第六感。”婵新笑笑。 振星看到几只茶杯,“有人来过?” “教会同事。” “明天我们就要走了。” 婵新点点头,“可不是。” 振星忽然说:“婵新,你出家之前那些年当中,总有异性对你表示过好感吧,当其时,你也想过有所回报吧。” 婵新牵牵嘴角,“自己烦恼得不得了,故想拖人落水,故欲找人陪着烦。” 振星白她一眼,取过外套。 “你去何处?” “逛旧货摊买纪念品去。” 婵新劝道:“振星,已经晚了,不如早点休息。” “我去去就回,你早点睡才真,明天要上路。” 婵新知道劝告失效,只得摇摇头。 回到大学,邓维楠尚未下课,隔着课室的玻璃,正好来得及看到他站在黑板前写笔记。 振星本来以为他教的是管理科,可是黑板上写满化学方程式,由此可知他教的是化工。 振星看看表,时间已经到了,可是好几个学生有问题要请教客座讲师,邓维楠的目光在门外寻找周振星,他焦急了。 振星伸出手去,敲敲玻璃,发出轻微咯咯声,他的双耳特别灵敏,立刻看到振星这边来,振星发觉他眼神复杂,其中充满怜惜神情,怜惜什么,怜惜谁人?呵,是他自己,因为在防不胜防的情形下,他爱上了她,苦了自身。 振星只顾着留意他,忘却自我。 课室内的邓维楠只看见窗外一个女孩在等他,多久没这样的事发生了,只有在大学里人才这样等过他,他才等过人。 那张小小雪白的脸有点欢喜,有点彷徨,大眼晴星光闪闪,在外头凝视他呢。 她爱他吗?有一点点吧,不然不会出来,其实在这寒冷的早春晚上,她应该在酒店房间舒舒服服睡一觉。 他听见他自己同学生说:“我有点事,有什么问题,下节课再说。” 他掏出手帕,抹一抹手指上的粉笔灰,收拾笔记,离开课室,走到操场。 忽然又不见了她。 邓维楠一颗心咚一跳,莫非适才窗外倩影,只是他思念过度之后的幻觉? 太惨了,他无限伤心,真想哭出来。 “喂。” 他蓦然转过头去,看到周振星站在他身后,微微笑。 是真的,是真的,她真的在这里。 邓维楠泪盈于睫,又怕振星见到会有心理压力,硬生生逼出一个笑容来,自觉没有比这个更苦的时刻,可是他又觉得胸襟涨鼓鼓,有说不出的欢愉感觉,天,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走过去,把振星的手合在他两只大手之间,只能够傻兮兮地说:“好冷。” “带我去吃毛肚火锅。” “你能吃动物内脏吗?” “家母说我除却炸弹,什么都吃。” “你想念她吧。” “是,自我读幼稚园起便记得她每天一早起来已经梳洗妥当,身上一股清香,准备送我往返学校,真了不起,隔了许久,才知道那清香叫“午夜飞行”。” “那多好,她是职业妇女吗?” “她是一名写作人,好象颇出名。” “啊,多么有趣,她是金庸吗?” 振星瞪他一眼,“连我都知道金庸是位男士。” “对不起对不起,伯母一定是另外一个人。” 两个北美洲土生儿相视而笑。 “自幼我疲懒非常,有什么不妥,就孵在家父怀中吃手指,我记得妈妈说:“这样躲到几时去,到出嫁那一日吗”,所以幼时挺怕嫁人,觉得那是一个大限。” “那么不要结婚。” 振星一怔,叹口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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