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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他胖了一点,精神比六七月分好得多,之之很满意哥哥外型。

  陈氏一家包括季力与吴彤一早就到了,坐在贵宾厅专心恭候,本来这顿由张家请,季庄坚持要替张氏夫妇洗尘,反客为主。

  陈家上下不约而同穿着浅色服装,大热天时,看上去耳目清凉,说到穿这一门学问,港人在世界上恐怕挤得过头三名。

  陈家今天穿得斯文、含蓄、名贵,表示尊重客人。

  张学人陪同父母进场的时候,众人热烈欢迎。

  张健夫妇虽是老华侨,却并不土,很晓得好歹。

  一眼看过去、张夫人便知是好人家,于是先放下一颗心,即时又讶异:陈家的人卖相奇佳,男男女女均似电影明星似的。

  那躲在大人身后笑眯眯的漂亮少女,想必是学人的对象陈之了。

  张夫人特别注意她。

  之之只得缓缓自母亲身后走出来,怎么办呢,丑媳妇迟早要见翁姑。她瞄一瞄学人,学人给她一个鼓励的眼色,之之便望张夫人呼声伯母。

  张夫人看到雪亮的眼睛,皎洁的皮肤,清甜的笑容,马上打了八十五分,就算性格刁蛮一点,也不介意了。

  谁知之之顺手拉过一张椅子,恭敬地请伯母坐,这下子,伯母又给她添十分。

  学人作一个询问的神色,他妈还个满意的眼光,一时间,满室眉来眼去,陈知自比局外人,又怕无意中误眼波,造成不必要烦恼,便低着头,目观鼻,鼻观心。

  从前,相亲要看舅爷。

  既然现成摆在这里,张夫人便顺道看个仔细,陈知眉目清秀,一举一动,充满书卷气,神情略带忧郁,沉默如金,非常稳重斯文。

  张夫人有感而发,同季庄说:“这年头,带大孩子,真不容易。”

  季庄连忙笑道:“像学人这样一表人才方不容易。”

  张夫人也笑,“我却是指令郎与千金。”

  陈知忍不住,朝妹妹眨眨眼睛。

  开场白打开,两对夫妻便顺理成章地交换讯息。

  陈开友与季庄亦放下了心。

  张学人从来没有在人前提及过父母的职业,她是悉尼一间图书馆的副馆长。

  张学人不以此炫耀,季庄由衷佩服。

  这年头,急功近利的都会人,几乎连胸口比人多颗痣都要耀武扬威,骄之久前,对比下,张学人算是很沉实之至。

  学人是土生土长的华侨,他们没有沾光的习惯,父母是父母,子女是子女,他经济早已独立,况且,医生一如清道夫,同样为群众服务,并非超人。

  家世清白当然十分重要,却不影响他与之之感情,这是张学人豁达过人之处。

  季庄亲自点了几个清淡考究的菜,吴彤帮着嫂子招呼客人,他们一家子联手,外人很难不觉得舒服自在。

  气氛渐渐轻松。

  张夫人含有深意地说:“这个夏天,亏得你们熬的。”

  一桌子人听得这样体贴的知心话,不由得齐齐叹息,眼眶微红。

  张夫人又说:“换作别的城市,经过此劫,早就垮下来了。”

  众人又点头称是。

  张医生便笑着举杯,叉开话题。

  这是一次极之愉快的聚会,双方家长都觉得时间过得太快,好像刚在担心孩手们升中成绩欠佳,一下子便听他们说要结婚。

  古时生得比较多,去了一个还有三个,此刻不能够,孩子们一离巢,家长便冷清清。

  回到家,之之犹如虚脱,太紧张了,忍不住伏在沙发上饮泣。

  季庄说:“比起封建时代女性,一出嫁便得走进夫家生活,我们是幸运得多了,现在对婆婆可以像对客人或朋友一样,又胜你母亲一筹。”

  宣泄了情绪,之之抬起头颔首。

  “你看你多幸运,之之,细想一想,你看我们多幸运,莫非前生做过什么好事,否则今生何德何能,享用丰衣足食,呼吸自由空气。”

  “是的,母亲。”

  “维持婚姻的秘诀同其他人际关系完全一样,之之,记得互相迁就。”

  陈开友过来,“张家几时回请?”

  “下星期三。”

  “这分亲家是好亲家。”陈开友非常满意。

  “下次我们会谈到学人与之之婚事。”

  陈开友答:“我们没有任何要求,不过张学人如胆敢对之之不好,我老人家亲身出马去割他头颅。”

  之之闻言吓一大跳,惊魂未定,又听得舅舅的声音懒洋洋自身后传来,“不用劳驾您老出手,还有我同吴彤呢。吴彤,对不对?”

  身为舅母的吴彤鼻音重重,“我们听姐姐姐夫吩咐。”

  看陈开友的神情,谁也不会误会他是开玩笑,他绝对是认真的。

  好好先生管好好先生,谁要是意图损害他生命中那三位女性,他就会拼命,母亲、妻子、女儿,都比他自身更重要。

  季庄按一按他额上青筋,“你好去休息了,人来疯。”

  陈知这时问妹妹:“你真的要结婚?”

  之之点点头。

  “那还装修小书房干什么?”

  “我永远是陈家的女儿,非在陈家占一席位不可,随时回娘家,地位不变。”

  陈知笑问:“这样霸道,累不累,要不要赠你一套风火轮?”

  母亲说得对,之之自觉幸运,父母照应完她,现在轮到夫婿,无惊无险。

  难怪之之一倒在床上就入睡。

  她父亲在那边厢问她母亲:“之之有无嫁妆?”

  季庄摊摊手,“我们两老限过去为婢仆吧。”

  “我怕不好意思。”

  “张氏是明白人,我们又没要聘礼。”

  陈开友苦笑,“陈知娶老婆时还不知如何应付。”

  “不知如何应付,就不要去应付。”季庄笑,“论到婚嫁,自然已是大人,让他们自己去搞。”

  “不行,我非亲力亲为不可。”

  “所以说你不懂管理科学。”

  这话说到陈开友心坎里去,“就是呀,广荣兄也说我吃力不讨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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