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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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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生笑答:“义不容辞。” 就这样说好了。 回到酒店,他俩更衣出外吃饭。 出示请帖,经过保安,忽然有人迎出来。 “许家真先生,请到这边。” 可是另外有英国人冷冷说:“许先生将坐在赫昔逊这边。” 家真连忙陪笑答:“我明白,我自有分数。” 鸭都拿却派那曹某来说:“许先生将坐在许家华的位子上。” 昆生突觉不祥,她微微拧头。 家真立刻会意,“我们坐这里即可。” 角落有几个位子并无名牌,家真与昆生坐下。 这时国歌已经奏起,一时众人素静站立,无暇再辩论座位问题。 接着,有人上台致辞,再致辞,又致辞。 一定有人食不下咽,或是食而不知其味。 礼堂大得容易迷路,转来转去,前途不明。 家真轻轻问:“可以走了吗?” 昆生安慰:“还要升旗呢。” “多累。” “嘘。” 许家真如坐针毡。 大哥如果在场,会怎么应付这种沉闷场面? 想到家华,他心绪比较安宁。 大哥根本不会出现,他会在某处冷角落喝啤酒静观电视荧幕上升旗仪式。 大哥就是这样一个人。 升旗时刻来临,宾客鱼贯而出,站到广场。 灯光照如白昼,家真被带到一个好位置上,他总算看到了家英。 许家英架着墨镜,站在赫昔逊身边,全神贯注戒备,他像一只鹰,又似一只猎犬,不停环顾四周,每条寒毛竖着万分警惕。 家真站观众席中,深觉做观众最幸福。 他看看腕表。 这只表,自从她帮他戴上以后,就没脱下来。 家华也戴过同一只手表,看过时间。 九时正。 突如其来的音乐吓人一跳,铜乐队大鸣大奏,震耳若聋。 昆生站得近家真一点。 一面旗缓缓降下,英人代表恭敬上前,折叠米字旗,捧着退下。 另一面旗缓缓升起。 升旗手手臂一抖,新旗飞扬,群众爆发出热烈掌声欢呼。 人群热血沸腾注意新旗,只有许家真看着他二哥,家英神情似乎略为松懈。 就在这一刻,家真看到家英身躯一震,身为保镖的他立刻挡灾赫昔逊身前,伸手进衣襟,可是,已经来不及了,电光石火间只见他向前倒去。 赫昔逊身边的人立刻抬头。 之间观众席高台上有一阵骚乱。 家真先是一呆,随即混身寒毛竖起,他知道发生了意外,百忙中他拉着昆生的手往前奔。 四周人群尽管欢呼鼓掌,根本没有发觉已经发生事故。 家真在人群中找路走,推开前边观众,抢到台下,他被警卫拦住。 许家真一边挣一边大叫“赫昔逊!” 那白发翁转过头来,惊魂未定,示意放人。 家真抢进封锁掉的小小现场,发觉急救人员已经蹲在担架前边。 担架迅速抬走,除出少数人震惊失措,广场一切如常。 家真拉着昆生登上救护车。 这时,他才去看担架上的家英。 他趋向前,“二哥,是我,你可以说话吗?” 他发觉家英左边墨镜玻璃已碎,他轻轻除下眼镜,看到一个血洞。 昆生立刻拉上毯子,遮住许家英面孔。 家真茫然抬起头来。 他轻轻握住二哥的手,放在脸颊上,许家英的手起初还是暖和,迅速冷却。 家真轻轻问:“发生什么事?” 昆生不出声,她亦受惊,一贯镇定的她竟无法说话。 救护车驶抵医院,医生抢出来救治。 昆生强自镇定,立刻找相熟医生对话。 家真犹自握着兄弟的手不放。 昆生轻轻将他们的手分开。 家真只觉晕眩,刹那间他失去知觉。 这是身体本能反应:刺激过度,机能暂停,以免精神负荷太重失常。 许家真交由医生照顾,祝昆生反而放心。 她随法医进入实验室。 “昆生,许家英受狙击身亡,凶手目标是赫昔逊,许家英一共替他挡了两枪。” 昆生走近。 “第一枪在心脏部位,他穿着避弹衣,无恙,第二枪在左眼,他即时身亡,没有痛苦,枪手肯定专业,枪法奇准。” “赫昔逊只是一个商人。” 法医哼一声,“你不是蓉岛人,你不明赫昔逊建造这半个世纪以来所作所为,赫昔逊为虎作伥,建造只是名目,不过,这是另外一个题目,在任何情形之下,都不应滥杀无辜,执行私刑。” 有人推门进来,一头白发,脚步蹒跚,他衣襟沾着血,那正是赫昔逊。 他走近,低下头,似在祈祷,然后抬起头,轻轻说:“你与家真,今晚随我一起乘私人飞机离去吧。” 昆生代家真拒绝:“不,我们还有后事要办。” “蓉岛不宜久留。” “谢谢你。” 赫昔逊似老了二十年,佝偻着背脊,再也伸不直,缓缓由随从扶着离去。 法医轻轻说:“做得好,昆生。” 助手奇问:“那就是他?鼎鼎大名的赫昔逊,传说豪宅有十二名土著仆人,每日更换白手套,需要自另一门口出入……那就是他?又干又瘦又害怕。” 昆生心中念了句再见家英,黯然离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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