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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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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态度亲密,却一直架着墨镜,高大英俊瘦削,人像钢条一般,动作敏捷,却予人紧张感觉。 他把小弟弟妇接到酒店。 家真脱口问:“家呢?” 家英转过头来,“把退休后归还公司,公司转售。家真,那所平房一直是间宿舍。” 这时,昆生握紧丈夫的手。 呵,不过是暂时借住,并非许家祖屋。 家真沉默。 送到酒店,梳洗完毕,家真说:“昆生,陪我出去看看旧居。” 昆生立刻说好。 途中两人觉得蓉岛市容依旧,表面上并无变化。 旧屋同他们住在那里时一模一样,大门一开,有一个小女孩走出来。 “找谁?” 她十一二岁,小美人模样,蜜色皮肤,美目盼兮,像煞一个人,许家真踏前一步。 只听得她说:“现在是我们住在这里。” 昆生微笑问:“贵姓?” “我姓邵柏耶,家父是鸭都拉公司的总工程师。” 许家真也笑了。 呵物是人非,现在转到别人来当家做主了。 有人自屋里叫出来:“明珠,别同陌生人说话。” 大门关上。 昆生说:“走吧。” 家真终于去家华处献花。 他一个人站了许久许久,直至腿酸。 他抹干眼泪,才发觉昆生一直陪着他。 他伸手搭住妻子肩膀,与她悄悄离去。 那夜,他无论如何睡不着,凌晨,他起身更衣。 昆生在灯下读一本侦探鉴证实录,闻声抬起头来。 家真说:“我出去一下。” 昆生轻轻说:“自己当心。” 家真走到街上,叫一部计程车,令司机往红灯区驶去。 司机是识途老马,才十分钟已到达目的地。 家真下车,沿街头走过去。 他来做什么? 他来找钟斯。 ——“你知道在这区可以找到我。” 家真逐件酒吧找。 政局变了,红灯区依旧繁华,同从前一模一样做生意,水兵,当地人,游客,挤满狭窄空间,乐声震天,还有,烟雾弥漫,当然,少不了半裸女子走来走去。 家真对每一个酒保说:“我找钟斯。” 有三人摇头说不识,终于有一个答:“钟斯,可是印第安那钟斯?混血儿,自称父亲是皇室贵族,可是丢下他不理,可是该人?” 家真一听,只觉非常有可能,他放下丰富小费。 酒保说:“隔三间铺位,一间叫‘时光逝去’的酒吧,知道那首歌吗,哈哈哈。” 家真走出门去。 他找到时光逝去,可不是就有钢琴师在奏那首名曲。 ——当恋人呵护,他们仍然说我爱你,一个吻只是一个吻,一声叹息只是一声叹息,世事不变,可是时光已逝…… 许家真看到角落一个人影。 他走近。 一个女子的声音斥责:“讨厌,你这只老鼠,若不走开,我叫经理。” 站在她对面屈膝哀求的是一个黑影。 他继续哀求:“我没有钱——” 许家真轻轻唤他:“钟斯。” 钟斯抬起头来,眼珠比什么时候都黄,连眼白都是黄的,头发纠结,衣服污垢。 他认出许家真,忽然哽咽了。 家真用手紧紧搂住他。 这时他发现钟斯只剩下一条手臂。 “钟斯,发生什么事?” 他呜咽,“打架,被斩伤……”他号啕大哭起来。 他又脏又臭又是残废。 家真把他抱紧。 那酒吧女呆住,一个英俊斯文穿名贵西服的年轻人把阴沟老鼠搂着不放,这是怎么一回事? “你是谁?” 家真抬起来头来,一本正经地说:“我是钟斯伯爵派来寻找他儿子的人。” 他扶着钟斯出去。 钟斯蹲在街边歇斯底里又哭又笑。 家真叫一辆车把他载到医院。 接着把昆生叫出来。 昆生检查过钟斯,“伤口已经愈合,手术做得很好,可是,你必需注意健康。” 钟斯憔悴垂头不语。 他又干又瘦,满面皱纹,牙齿也开始脱落。 昆生轻轻说:“你要振作,男子汉莫怨天尤人,切忌日渐堕落。” 钟斯手掩着脸。 家真说:“你爱做酒吧,我们合股,由你主持,可好?” 这时,昆生微笑说:“酒吧人杂,不如开一家咖啡吧,早八晚八,做白领生意,虽然辛苦,本小利大。” 一言提醒梦中人。 “钟斯,明天我与你去看铺位。” 当晚钟斯在医院留宿。 天一亮,家真便找到律师及经纪。 地产经纪感喟:“许先生来得正好,地产价已直线下降,是置业好时机。” 他们找到商业区现成小铺位,店主移民西去贱价低让,一说即合。 钟斯欢喜得团团转,“家真,我一定好好做,我不会辜负你。” 昆生却说:“钟斯,我替你联络了义肢医生,你一定要赴约。” 钟斯呆半晌,“昆生,你是天使。” 家真用诧异的口吻说:“你也发现了?请代为守秘。” 他们留下钟斯与律师等商议详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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