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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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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阶级分得好明白,否则,学生恐怕倒霉,这是中学,大学不得而知,看来也绝不民主。” “你觉得哪种制度好?”他极有兴趣。 “我不知道,”我老实地说,“这里的学生太放肆了,我觉得。我读的中学是很好的,老师也待我客气,只是几个英籍老太太很作威作福。” “我代他们致歉。”纳梵先生笑说,“只是你别太拘谨,有什么想说的,不要犹疑。” 我点点头。 我跟他说话,老是有点口吃。 罗莲说:“他好做你爹了,你几岁?” “二十岁了。” “可不是?他起码三十八。”罗莲说,“看上去倒是很年轻的样子。” “也不算特别年轻,”我说,“只不过头发未白而已,不过他一向不老气横秋。” “你不是真看上他了吧?” “哪里啊!别开这种玩笑,我是很尊重老师的。”我说,“人人都说他好。” “很多教授很好,你怎么不提他们?” “我也提呀!” “你这个人,将来人家都要讨厌你的,一副模范生的样子,决不迟到早退,刮风落雨,一向不缺课,见了教授,‘是老师是老师’,真受不了。” 我白她一眼。 我可没有她形容的那么肉麻。 她胡诌的。 星期二,照例有实验,我并不太喜欢做化学实验,瓶瓶罐罐,麻烦得很。大家穿上了白上衣,拿了讲义,照着煮了这个又煮那个,我的手脚不十分灵敏,常常最慢,弄得一头大汗。 我把煤气火点着,煮着蒸发器里的化学颜料,纳梵先生走过来,问我:“好吗?” 我说:“煤气有点声音,是不是?” 他侧耳听了听,“嗯,是,熄了它,我替你调整调整。” 我迟疑了一下,听他的话,关了煤气。 纳梵走回几步,问一个女同学借来打火机,点一下,没点着,我探过去看,他再点火,我只闻到一股煤气味,跟着只是轻轻的一声爆炸,我眼前一热,一阵刺痛,退后已经来不及了,我蹲了下来,只听见同学的惊呼声,我一急,一手遮着眼睛,一手去抓人,只抓到一只手,便紧紧地捏着不放。 实验室里乱成一片。 纳梵先生大叫:“去打电话,叫救护车!快,快!” 我马上想:完了,我一定是瞎了。 眼睛上的痛一增加,我就支持不住,失去了知觉。 醒来的时候,我还是看不见东西。我躺着,身子好像在车上,一定是救护车。有人在替我洗眼睛,我还是觉得痛,并且害怕。 但是我没有吭声,如果真瞎了,鬼叫也没有用。然而怕还是怕的,我伸手出去摸,摸到的却是女护士冷冰冰的制服。我忽然哭了。 天啊!如果一辈子都这么摸来摸去,怎么办? 我不知道有没有眼泪流出来,但是我听见一个声音说:“别怕,我们就到医院了,你觉得怎么样?”那是纳梵先生的声音,他很焦急。 我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抓住了他的手。 “说给我听,你感觉如何?” 我想要说话,但是太害怕了,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抓紧着他的手。 护士说:“不是很厉害,她不想说话,就别跟她说。” 纳梵先生两只手也紧紧地合着我的手,我发觉他的手在颤抖,我眼前刺痛之极,平时身体也不大好,又昏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仍然什么也看不见。 我知道实在是完了。 怎么办呢?我躺在床上,鼻子上嗅到那种医院特有的味道。怎么办呢? 我慢慢支撑着起来,这一次眼前倒没有大痛,恐怕是下了止痛药。 “好一点了?” 还是纳梵先生的声音。 我惊异地转身,他怎么在这里? 他的脚步声,他走过来了,站在我身边,扶住我,让我慢慢地靠在床上。 “我是医生,”另外一个声音说,“你觉得怎么样?” 我马上吓得浑身冷了起来。医生要说什么? 我呆呆地卧着。 “唉,为什么不说话?替你洗过眼了,把煤屑、碎片都洗出来了,危险程度不大,但是要在医院里住上一阵子,你要听话,知不知道?左眼比右眼严重点,但绝对不至于失明,不要怕。” 我点点头,吁出一口气,手心中都是汗。 “运气很好,爆炸力道不强,强一点就危险了。” 我还是点着头,可是一颗心却定了。眼前漆黑的一片,什么也看不到。 我摸摸自己的头,一切都没有毛病,我笑了。 “傻孩子。”医生说,“我明天早上再来看你。” 我听他走开去的声音。 纳梵先生问:“好一点了吧?” 我连忙问:“几点钟了?你为什么不回去?” “晚上八点。” “我肚子饿得很呢。”我说。 “我叫东西给你吃。” “不,纳梵先生,你回去,我有什么事,会叫护士来的。” “可是医生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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