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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品硕不出声。

  “你应当责怪那个只懂动手的人。”

  品硕答:“这次他有理由愤怒。”

  “打人是犯法行为,无论多么生气,都不能打他人。”

  品硕看着他:“你讲完没有?”

  温力仁看着她,她毕竟是她父亲的女儿,而他,他是外人,怎可妄想在她心中占一席位。

  要紧关头非作出取舍的时候,亲疏立分。

  他识趣地退下。

  正当品硕认为要失去母亲,方月心女士会很快成为温力仁太太的时候,发生了一件意外的事。

  天气冷了,品硕正准备大考,日以继夜在家温习功课,成绩越好的学生越是严阵以待。

  升哪一家大学靠的便是这些积分。

  一日傍晚,有人轻轻敲门。

  奇怪,门铃就在门框左边,可见门外是个陌生人。

  “谁?”

  一个年轻女声答:“方月心女士在吗?”

  品硕去开门,她以为是母亲的客人,来找她缝制结婚礼服。

  品硕客气地说:“她在国际,你去店里找她好了。”

  门外女客容貌亮丽,衣着时髦,她上下打量品硕:“你是她女儿吧。”

  品硕发觉她来意不善,问:“你是哪一位?”

  她推开品硕,自顾自踏进室内,脱掉外套坐下来。

  “你不知我是谁?我是国际的老板娘,我叫何之贞,刚从加拿大回来。”

  品硕呆住,耳朵火辣辣烧起来。

  她呆呆看着来客,耳畔嗡嗡响。

  那何之贞脸上搽着深紫色的胭脂,美艳中带点阴森。

  “温力仁没同你们说吗?国际后台老板是我何之贞,我投资三百多万,器材铺位均由我独资。”

  她左右打量公寓客厅,“令堂很有一点身家,同我一样,力仁这人就是这点精刮,他不会拿钱出来给女朋友花。”

  品硕手脚不听使唤,浑身发麻。

  她难堪、差耻,无地自容。

  “这次,可要看温力仁他挑选哪个老板娘了。”

  “不,温叔不是那样的人!”

  何之贞不但不生气,还笑笑说:“那么,你好好看清楚了。”

  大门外有人声,何之贞立刻躲在门背后。

  进门来的正是方月心与温力仁,两个人有说有笑,忽然看见品硕面如死灰站在客厅中央。

  方月心第一个警惕,以为那不受欢迎人物又来了。

  她转过身子,看见一个陌生女子欣然自门后走出来。

  刹那间,她与温力仁四目交会,温氏忽然像矮了几寸,他噗一声呼出一口浑浊的气,身型缩小,似泄气皮球。

  何之贞也不同方月心打招呼,只是问那男人:“你跟我走还是不跟我走?这一分钟你得决定,我不会给你第二次机会。你若跟我出门,既往不咎,从此不提。你知我脾气,我说得出做得到。”

  那温力仁五官都挂下来,似老了十年,肩膀垮垮,背部佝偻,一声不响,走到何之贞身后。

  何之贞也不再乘胜追击,她并没有刻薄方月心,她打开大门,说:“走。”

  那温力仁像条狗似的乖乖出门去。

  自头到尾,只不过十来分钟,其间他看都没有再看方月心一眼,也不再同她说话。

  临走,他还替她们关上门。

  这一幕既悲哀又滑稽,品硕从来不信人会像狗,今日可见识到了。

  可怜的母亲,又吃了亏,又上了当,运气实在欠佳。

  品硕斟杯茶放在母亲面前。

  方月心一言不发进房休息。

  第二天,品硕回到国际一看,发觉橱窗上贴着“东主有事,暂停营业”的告示。

  门口有客人谈论纷纷。

  “我怕会损失,可是他们已双倍退还定金。”

  “我要的是照片,不是定金。”

  “唉,以后该往何处拍结婚照片呢?”

  “我急着等护照照片用呢。”

  品硕静静离去。

  母亲躲在房里好几天没出来。

  这次,她受的伤,比肋骨折断更为严重。

  而且这一趟,咎由自取。

  连品硕都不大去理会母亲,由她面壁思过。

  终于,门打开了,品硕看见一个憔悴的中年妇人走出来。

  她对品硕说:“我们收拾行李吧。”

  品硕问:“去何处?”

  她答:“从什么地方来,回什么地方去。”

  对她来说,已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品硕一声不响地跟着母亲收拾杂物,一走了之。

  她俩又回到原来的家。

  听到这里,王广田摇头叹息。

  蒋佐明顿足。

  “怎么可以回头!”

  “她会吃苦头。”

  她俩像是知道最最不幸的事还在后头。

  广田托着腮,一边喝极烫的黑咖啡,一边思索,忽然之间,她想起来了。

  她的眼睛露出恐惧的神色来。

  佐明看见,连忙问:“什么,广田,你想起什么?”

  阜品硕低头:“王姐姐记起我们母女了。”

  佐明犹不明白:“你是谁?广田,这是怎么一回事?”

  广田打了一个冷颤,抓起一条披肩,紧紧裹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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