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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佐明随后也离开咖啡座。

  许律师还得去照顾其他人。

  会不会那人也像她这样,际遇变迁,沉沦至谷底,眼见失救,可是,天无绝人之路,他遇见了恩人?

  佐明按捺不住,走到报馆广告部去刊登启事。

  “你最近是否忽然走运?”她这样写。

  佐明觉得措辞仿佛不大妥当,想半日,又认为这样或者可以吸引更多注意。

  “是否有不愿透露姓名的贵人在你最危急之际拉你一把?你可是深感纳罕?我与你有同样命运,欲知详情,请电六六七三五。”

  佐明把文稿交上。

  有人做了好事不想别人知道,也有人做了坏事不想别人知道,这位隐名的先生肯定是前者。

  像那些捐赠器官的善心人,完全不表露身份,无偿地奉献慈爱。

  广告一连刊登了三天,每日佐明都略为修改字句,希望有同样遭遇的人前来相认。

  可是半个月过去了,音讯全无。

  佐明开始怀疑她是惟一的受益人。

  蒋太太说:“问天山,天山一定知道。”

  “我曾经问过他,他不想说。”

  蒋太太微笑:“现在不一样了。”

  对,一言提醒佐明,现在他们已经开始约会,他不会再推搪她。

  那天下午,她又问了他一次。

  这次罗天山很坦白,他说:“由许律师安排你入院,院方派我照顾你,我就知道这么多。”

  “许律师可有提到他人名字?”

  “完全没有。”

  “嗯。”

  “佐明,长辈想做无名氏,你去拆穿他,好像不礼貌。”

  佐明不服气:“你怎么知道他是长辈?”

  罗天山笑:“若是年轻人,怎么有这样的能力。”

  这是真的。

  “你猜他是老先生,抑或老太太?”

  他举起双手:“我不知道。”

  “他真细心。”

  “细心的是许律师,她才是执行人。”

  佐明点点头:“真惆怅,不能当面道谢。”

  罗天山笑:“你想又跪又拜?”

  “我心甘情愿那样做。”

  “也许,人家就是怕那个场面。”

  佐明也笑。

  罗天山忽然想起来:“伯母呢,这阵子比较少见她。”

  佐明压低了声音说:“她最近行动有点古怪,时时不在家,神情有点恍惚。”

  罗天山喊出来:“啊。”

  “你也那样想?”

  罗天山连忙否认:“我什么也没说过。”

  佐明颓然:“她一定是瞒着我偷偷结伴上赌场。”

  罗天山笑出来。

  “咦,你笑什么?”

  天山握着佐明的手:“你真可爱,不不,佐明,你放心,我相信伯母并没有沾染不良嗜好,我觉得她好似找到感情寄托。”

  佐明要把这番话翻译成为白话:“呵,你指她已有男朋友。”

  天山点点头。

  佐明十分吃惊:“这样一把年纪了,”她在客厅不安地踱步,“只怕会堕入人家陷阱。”她又急躁地叹口气,“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怎么会这样愚蠢。”顿足。

  罗天山讶异说:“佐明,我不敢相信你会讲出这样的话来,何等自私狭窄,伯母正当盛年,为什么不可以结交异性朋友?”

  “早些时又还好些,现在真怕她惹人耻笑。”懊恼之极。

  “早些?早些她要照顾你,是你自己说的,十多岁了妈妈还帮你刷牙穿衣,管接管送,教功课煮膳食,嘿!”

  佐明不服:“我无私心,我只怕她受骗。”

  说着,委屈地落下泪来。

  罗天山说:“你怕失去她。”

  佐明还要嘴硬:“不,我巴不得她快乐。”

  “那么,千万不要阻止她。”

  “快五十岁了,都更年期了,还结交男朋友。”

  天山说:“是,那死好了,女儿已经成年独立不需要她了,她还活着干什么?”

  佐明恼羞成怒:“罗天山你信不信我把你撵出去?”

  罗天山投降:“那人是谁?”

  “她的老同学。”

  “那很好呀,接受这件事,佐明,不要难为伯母。”

  佐明怔怔回忆母女一起度过凄苦但温馨的岁月,低下了头,哭泣不停。

  罗天山紧紧拥抱她,铁人流泪,真是意外。

  过几日,佐明与那位章信怀先生见了面。

  他欠欠腰向佐明自我介绍:“我是曼宁的师兄,当年她读历史,我修地理,感情很好,后来……失散一段时间,最近才重聚。”

  佐明可一点也不含蓄:“为何失去联络?”

  章先生无奈:“当年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给我一个奖学金,我是穷学生,不能带着曼宁走。”

  “啊。”

  “两年后听说曼宁已结婚生子。”

  “你呢?”

  “我的前妻是意裔美籍人士。”

  “可有孩子?”

  “没有。”

  这时,佐明的母亲诧异地说:“你问得太多了,真没礼貌。”

  “不,”章先生却说,“我愿意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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