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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台青直向姐姐使眼色。

  尹白只得给她留三分面子,顾左右言他,拉过手提行李,取出一只小小耳筒收音机,交给描红,“这是你托带的。”

  台青搭讪地给描红示范,把微型耳机塞进耳朵,按下钮,忽然听到电台播出慷慨激昂的调子,她觉得新鲜,便侧耳细听。

  尹白问:“是什么?”

  台青把耳筒交予尹白,尹白一听,并不陌生,是黄河大合唱,又交还台青。

  台青刚刚听到一个男中音悲凉地唱:张老三我问你,你的家乡在哪里,另一人凄怆地答:我的家在山西,过河还有三百里。

  台青连忙摘下耳机。

  描红接过,一边听一边照旋律哼。

  尹白明白这曲子带给台青无限震荡,便拍拍她肩膀。

  大伙这才一起到外头吃饭。

  尹白好想把纪敦木叫来,又不好出声,只盼望长辈之中有人体贴她,可是今天所有的长辈,都成为小辈,谁也没提起。

  饭后大人们坐旅馆房间喝咖啡聊天,三个女孩子正寻找出路,纪敦木这个救星出现。

  “我们上舞厅去。”他说。

  女孩子们同意跟他去观光。

  尹白笑,“纪,劳驾你说一下。”

  当下他们买了入场券入场。

  尹白见台青在暗暗算数比较民生,便说:“十块钱跳两个钟头,还真不便宜。”

  台青说:“我们那边的接吻才收三百五。”

  描红霍地转过头来,“三百五接一个吻?”

  “‘接吻’是一间跳舞厅的名字。”

  “多么猥亵!”描红不置信。

  台青要分辩,尹白连忙拉拉她衫尾,台青只有噤声。

  纪敦木忙着向描红解释伴舞制度的历史、沧桑、黑暗、血泪,尹白觉得好笑,台青认为有趣,描红却震惊到极点。

  纪敦木的感受与众不同,他深深感动,他从没想过他说的话会得到女孩子这么大的注意力。

  尹白一向对他的口头禅是“废话少说”、“集中话题”、“你有完没完”,尹白从来不给他好脸色看,但是她两个妹妹来自不同的社会,她们比较温柔,比较懂得尊重异性。

  纪敦木看尹白一眼,尹白完全明白。

  “跳舞吧。”尹白站起来。

  小纪在舞池里说:“你妹妹可没叫我长话短说。”

  “她们年幼无知,不晓得你是坏人。”

  “尹白,你是一个没有良心的女人。”

  “在我们那里,女人若有良心,会叫豺狼吞吃。”

  小纪摇摇头。

  尹白说:“别抱怨了,快去请我妹妹跳舞。”

  “遵命。”

  描红问尹白,“刚才纪君说的,都是真的吗?”

  尹白解释,“每一个地方都有独特的社会现象。”

  “嘿,还说香港女性的社会地位比哪里都高。”

  尹白一时语塞。

  描红欲言还休。

  尹白只得说:“我慢慢才跟你谈这个问题。”

  乐队奏出吉他巴,小纪领着台青,在舞池中飞转,好象表演一样,十分触目。

  描红问:“他是你的男朋友是吗?”

  不知恁地,尹白用很轻描淡写的口气答:“十划都没有一撇呢。”

  他需要多看看,她也有权再浏览。

  台青回座,笑说:“真正痛快。”

  小纪又请描红跳狐步。

  尹白没有想到他这方面有才华,倒也刮目相看。

  这个晚上,便宜了小纪。

  纪敦木太知道了,自从大学毕业他还没试过一拖三的风光。

  他乐得要命。

  回座他希望再来一次,“明天我们去看电影。”

  真没想到女孩子们一口应允下来。

  尹白对看电影并没有多大的兴趣,太浪费时间了,但是她赞成每到一个陌生的城市都去观光它的戏院,这对了解当地民生有点帮助。

  晚上,描红到静安希尔顿来陪她们。

  尹白与台青睡一间房间,临时搭张折床,尹白率先礼让,要睡折床,三姐妹抢半晌,结果台青胜利,她的理由:年纪小,睡小床。

  一整天尹白暗暗留意描红的心理状况,她真是一个勇敢骄傲的中国人,也许物质生活上有可能输给尹白与台青,但并没有以此为憾,尹白肯定描红得到父亲的优秀遗传。

  临睡,描红好奇问:“尹白,你脸上擦什么?”

  台青笑着用上海话答:“白玉霜。”

  尹白怪不好意思,太腐败了,她说:“广东人叫雪花膏,是一种外敷美肤品。”

  描红笑,“擦了会长生不老?怎么象浆糊。”

  尹白禁不起她的揶揄,喃喃道:“你们别恃着比我小几岁,将来,只有更紧张。”

  台青笑声最响亮。

  尹白走过去,两手用力翻转她的折床,台青滚到地下,被褥堆在身上,仍然遮不住笑声。

  描红不知她俩是玩惯了的,只是骇笑。

  台青半晌挣扎爬起,对描红说:“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尹白问:‘刚才为什么不拿出来?”

  台青讪讪的,“不好意思。”

  是一只音乐盒子,收在一只婴儿型的洋娃娃里,开了发条,洋娃娃的头会转动,腹部发出细碎的乐声。

  尹白受了催眠,累极,倒在床上便睡着。

  第二天她先醒来,妹妹们尚元龙高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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