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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振川微笑,“他不会再提这件事。”

  如瑛怀疑,“你们达成协议?”

  “是,他做中间人,伯母已将你卖给我。”

  如瑛腼腆地笑,振川终于忍不住,右手不听控制,拨了拨她的秀发。做成这件事,他心安了。

  如瑛没有闪避。

  她说:“靠你,我摆脱母亲,也摆脱医生。”

  他俩笑起来。

  稍后如瑛送振川出门口。

  振川抬头,看到长明灯,问:“灯泡如何破灭?”

  “我尖叫,到某一个音符,震裂玻璃。”

  振川看看调皮的她,摇头,“我不相信。”

  如瑛双臂抱在胸前,笑吟吟。

  “明天你做什么?”

  “还不是同今天一样。”

  振川注意到柏太太与容医生自楼上的窗户偷窥他俩的动静。

  他微笑,告诉如瑛:“不要回头,有人密切注意我们行踪。”

  如瑛也笑,“我知道,躲在右边纱帘后面,是不是?”

  振川温和地说:“原来你脑后长着眼睛,一只还是两只?”

  “你好像一点儿都不怕。”

  “怕?”振川想到《圣经》里说的,上帝是爱,爱没有惧怕。“三只眼不错哇,用只帐篷遮住你,一块钱看一看。”

  如瑛知道他留恋着胡扯不肯分手,于是转身进屋,“再见。”她说。

  “明天见,”振川想想又补一句,“天天见。”

  星期天,振川整天在家,好好松弛,坐在他最喜欢的角落,欣赏长窗外的风景。

  太阳钻出来,不知名的小鸟为了表示欣赏,唱亮了整个黄昏。

  振川吩咐老区为他做了小棠菜焖狮子头,预备吃三碗蓬莱白米饭。

  刚搁着双腿在欣赏敏纽轩演奏拉维尔的吉卜赛狂想曲,大门轰轰轰地响起来。

  吓得振川整个人弹跳起来,跑出去看个究竟。

  门外站着孙竟成,这个混球,他似乎不知道作为一个访客,最方便及适当的行为是伸手按门铃,他这个讨厌鬼,每次非得手脚并用不可。

  振川打开了门,瞪他一眼,“什么事?”

  “要紧事。”竟成用手帕擦着汗。

  “你有什么要紧事。”

  “真有的,不骗你。”

  振川比什么时候都讨厌这位老同学,不用问,都知道,完全是因为柏如瑛的缘故。

  振川略党内疚。

  认识柏小姐才十来天,与孙竟成是大半生的老友,厚此薄彼,实在说不过去,算了,听听这人有什么话要说也好。

  “什么事?说吧。”

  孙竟成斟出老酒,边喝边喘息,像是有一只吊睛白额虎在门外等他。

  “振川,我要结婚了。”

  振川“哎呀”一声。

  “结婚,”他拉住孙竟成,“同谁?”

  这样的人居然也有点忸怩,“同一位你不认识的小姐。”

  “不是柏如瑛?”

  “当然不是她。”

  振川松一口气,这就好了,他俩关系正式告一段落。

  “可是,振川,我怕。”

  振川没好气,“怕新娘子吃了你可是?”

  孙竟成鬼鬼祟祟地说:“怕柏如瑛难为我,妒忌的女人往往迷失本性,状若癫痫,她会不会对我不利?”

  振川受不了他,答道:“会,你还记得霍小玉的故事吗?在你洞房花烛夜,她会取你的狗命。”

  孙某脸色大变,“振川,别开玩笑。”

  “竟成,你同人家分手有多久,这么快就宣布结婚,叫人家颜面何存?”

  “这我也知道。”

  “明知故犯。”

  “所以来求你,振川。”

  “这与我何关?”

  “你好人做到底,振川,你替我把帖子交给她。”

  孙竟成自怀中取出两张喜帖,放在书桌上。

  振川不出声,如瑛要是知道了,不知伤心到什么地步。

  竟成委屈地说:“我总不能为柏如瑛做和尚呀。”

  振川心一动,问他:“你认识这位小姐多久?”

  竟成一时没有防范,脱口而出,“也有三个月了。”

  被振川猜中,“你故意找借口撤掉柏如瑛。”

  “借口,”竟成反问,“难道我所说的,不是真的?”

  振川讽刺他:“真,当然真,在一百年前,你的举证足以使她被判活活烧死。”

  孙竟成沉默很久很久,“柏如瑛性格太过刚强,不适合我。”他终于说出老实话,“人是有权变心的。你不原谅我?振川。”

  “你何须人原宥,竟成。”

  “我的新娘像只依人小鸟,你会喜欢她的。”

  不会,振川想,永远不会,因为她令如瑛伤心。

  “你可相信缘分?我与柏如瑛,到此为止,请你劝她不要为难我。”

  “我不认为她会。”

  “振川……”竟成嚅嚅,“也许,她会下蛊?”

  振川一口茶直喷出来,咳嗽不已。

  竟成在一旁:“你不要以为这是没有可能的事。”

  振川拼命摇头,“她即使懂得这门深奥的学问,也不会花时间精力拿你作试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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