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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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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葡萄全熟了?” “只留些许打算做冰酒,已收割七成。” “这正是酒庄最忙碌的时候。” 老花玛驾车回来,在车上已经喊:“老三,老三,快出来,太阳顶住宅区疏散,需要人手帮忙。” 小山飞奔下去,肩膀与老三碰个正着。 老花玛声音微微颤抖:“大地震怒,七十年来我从没见过如此场面。” 婆婆抱着约伯出来,“老三一走,家里没有壮丁。” 老花玛说:“你与金暂时撑着。” 小山忽然挺身而出,“有我在。” 老外公说:“你也得跟我来。” 他拉着两个年轻人上车。 小山本来已想休息,读一两页书,渐渐盹着,第二天在鸟语花香中醒来。 但是货车一驶近太阳顶,她惊醒了。所有渴睡虫都赶到极地去。 首先她看到簇新整齐的洋房:草地、花圃、园子,全打理得无懈可击,但是家家户户打开大门与车房,预备撤离。 为什么? 就在背后,隔一条马路,离一个山坡,是殷红色的天空。 那种如火山熔岩似的奇异橘红色直烙印到人的双瞳里去,永志不忘,它像一幢火墙,缓缓逼近。 “下车去,”老花玛说:“那一家三个孩子正在哭泣,叫他们赶快走。” 老三跳下车。 “小山,那边有人推轮椅,你去相帮。” 小山连忙过去帮那对老夫妻。 “我稍后来接你们。” 警车往来巡逻,大难当前,秩序却十分良好,居民也还算镇定。 小山先扶那位老太太上车,帮她折叠轮椅,放进车厢。 老先生道谢,可是紧张过度,开不动汽车引擎。 小山坐到驾车位子,替他发动车子。 警员用灯光指挥车辆离去。 老先生说:“我们到子媳家暂住,回来再见。” 小山只见老太太抱着一大叠照相簿子及一盏古董水晶灯,走得匆忙,一时不知带什么才好,抓到什么是什么。 孩子们上车时都拥着毛毛玩具,家长一时不能接受事实,反而十分镇定。 小山与老三戴上臂章,上面写着义工两字。 风起了,百忙中抬头一看,只见火星滚得一天一地,碰到干旱的树枝树叶,立刻燃烧。 火星夹着煤灰落到皮肤上,异常炙痛。 老三说:“这里一共两百户人家,几个地区疏散人口总数已达五千多名,只给他们一个小时收拾衣物,很多人家一早已有准备,车尾箱满载杂物。” “都去何处?” “亲友家,或是安置中心。” “你看,”小山抬头,“维苏维斯火山爆发时一定也是这个场面。” 老三忽然笑了,“你的资料不准确,庞贝在六分钟内就被火山灰淹没。” “你怎么知道?” “唏,我也是发现台忠实观众。” 他俩忽然握紧双手笑起来。 两百多户人家一夜之间撤退,警察加紧巡逻以防盗窃,静寂一片,十分诡异。 花玛公将他们载回家。 “我要到镇上开会。” 他在家门口放下外孙,与老朋友的车子汇合了,一起出发。 老三轻轻说:“那红发的奥榭太太种圣诞树为生,阿路旺先生繁殖貂鼠出售。小溪先生开木场,家族都住在这里超过五十年,几乎可算原居民,呵,那是卡地亚中学校长柳先生,他是日裔,我正在该中学毕业。” 小山没想到会有那么多种类营生,在都会中,人人心不在焉志大才疏地做一份闲工,然后希望在股票市场里发财。 谁也不愿意一辈子做一份职业,或是有年轻人承继那样辛劳的工作。 花玛婆婆出来看见,“呵,两只小煤球。” 小山与松培对望,果然,一脸煤灰,白衬衣上一点点全是被火星烧焦痕迹,手臂上也有斑斑伤痕。 小山吃惊,这么厉害。 外婆说:“三十架直升飞机往来灌水救火,似于事无补。” 金捧出食物,“先吃饭吧。” 小山见有一大杯草莓奶昔,一口气喝尽。 又问:“她们母子呢?” “回家去了。” 小山失望,“呵。” 金低声说:“是她自己的主意。” “她可以照顾约伯吗?” “好多了,明早我会去看她。” 婆婆说:“讲什么,我都听见了。” 金与小山缄默。 小山洗刷完毕,敷了药,倒床上,立刻熟睡。 什么叫做睡得像一只死猪,小山总算明白了。 但是她也没有赖床,天一亮就跳起来。 年轻人新陈代谢率快,昨夜斑点小伤口今朝已经结痂。 金叫她:“一起去看他们母子。” 他们母子,唉,说得这样秘密,皆因婆婆不喜欢她。 刚想出门,老大与老二回来了,呵,自顶自踵湿透,救火衣已经除下,裹衣像一层疲累的肌肤般搭在身上,他俩脸上有明显伤痕,坐在门口便脱下靴子。 啊,小山惊叫,那是四只烂脚。 脚底水泡面积似一元大饼,且已经擦破:血红,水淋淋,十分可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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