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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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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时,光棋不大去想这种无益的问题,再加忙得累,累得慌,也没有空档去思想自我,只希望把事做好,老板满意,客户开心。 今日,她比任何一日都纳闷,以往的功绩仿佛不值一哂,所有的战利品也都贬值。 她苦笑。 情绪这件事实在古怪,时高时低,时好时坏。 但到底今时今日的她比不上刚自大学出来的吕光棋,那个时候,天真得真假不分,上司一声皮笑肉不笑的敷衍也会令她兴奋半日。 今天,她明白了,“做得不错”等于“有空来坐”,待加薪水的时候,又是另外一回事。 还是得做呀,偶而转头看一看,身后排着长龙的,都是虎视眈眈的后辈新秀,全挂子的武装焦急地轮候出场,光棋自问还没有上岸,只得努力向前跑跑跑。 永远像身后有三十只猛狮在追。 当年,她怎么挤开前辈,心知肚明,不消多说,而今,也一样受着威胁了。 见到欣欣之后,光棋留恋那种真挚的感情,她完全不需要防范一个孩子。 与她相处,光棋觉得自由快活…… 在公司,光棋大概喝了十多杯咖啡,几乎没中啡毒,下意识她倚靠咖啡因来吊精神。 喝得唇焦舌燥。 中午时分,她乘空档摇电话回酒店,没有人听,恐怕欣欣父女已经离开了。 最后一个再见,都说得如此仓促,可见都市人全部无心无肉。 巴不得对方走,分了手可以办正经事,感情原是太过华丽太过奢侈的一件事。 欣欣恐怕要对大人失望。 直到她长大成年,直到她也令孩子失望,届时,也许她会原谅以前令她失望的大人。 那时什么都已经太迟。 下午节目排得密密,他们去参观厂家,光棋心中一直牵挂欣欣。 一种莫名其妙的留恋。 人家的孩子,有父亲有母亲,生活得很好,一夜相处,竟种下情愫。 莫非,母性的因子发作? 跑得筋疲力尽,还得装个笑容,表示非常有兴趣,也许是对这种事业生涯起了厌倦。 光棋暗暗叫苦,这么快就觉得不值,如何爬到巅峰? 捱到下午五点半,大伙还问她:“去喝一杯?罗布臣街开了好几家新酒廊,风味不错。” 接着,要是光棋愿意的话,同一班人还可以去吃晚饭,跳舞,深夜,还可以有别的节目。 但她礼貌的推辞。 外国同事露出悻悻之色,他们一向不大懂得掩饰,也难怪,公司付的飞机票,公司付的食宿费,女职员似乎有义务廿四小时服务。 但光棋实在累了。 即使得到不良反应,她也顾不了那么多。 所以,家庭主妇永远不知道职业妇女付出的有多少。 洋人看着她说:“明天也许?” 她强笑道:一好,或许明天。” 光棋叫街车回旅馆。 还要同他们泡三天呢。 回到房间,开亮了灯,放满一缸热水,泡进去,光棋吁出一口气。 电话铃响了。 光棋只得接。 “光棋阿姨吗,你回来了吗,今天工作可辛苦?” 光棋听到这把声音,几乎没落下泪来,“欣欣,你回到多伦多了吗?” 欣欣格格的笑。 下班若有这么一个女儿出来迎接她,再捱也值得。 “阿姨,我不在多伦多。” 光棋一怔。 “我与爸爸在邻房,等你吃晚餐呢。” 太意外了,光棋浸在浴缸里发呆。 “爸爸说他受够了,什么都靠自己争取,结果,他多拿了三天假,我们打算在温哥华玩足这三天。” 光棋笑,“真的?太好了,欣欣,太好了。” “还有,爸爸说,他不甘心见不到你。” 光棋心内隐隐有点预感,又说不上来是什么。 “阿姨,半小时后我们过来敲门。” “一言为定。” 这是光棋一生所接的电话之中,最好听的一个。 她像是忽然恢复了神采,白天的倦意,消失无踪,自浴缸中跳出来,照照镜子,像是年轻好几年,由此可知,一个人,做自己喜欢的事与不喜欢的事,有多大的分别。 光棋吹起口哨来,换上便服,化个淡妆,躺在床上等他们父女过来。 来了。 房门咯咯敲响。 光棋叫“欣欣!” 欣欣抱住她的腰不放。 光棋看到欣欣身后站着一位很英俊的男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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