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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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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我说:“这种乡下人!” “既然如此,你就别夹在人家当中!”张说。 我气得脸都涨红了,我说:“好得很,你们这一伙根本不是我的同路人,我们到此为止。” 我以后都不肯再见张氏夫妇。 真没想到他们原来也只是敷衍我,一有考验,立刻原形毕露。 我很心灰,要寻个知己,谈何容易。 他们早已把帽子套在我头上,认定我是罪魁。如果我一时气不过,跑去逗雅伦冯,我就是个天生的贱女人——他们猜得一点不错。如果我从此不见雅伦冯,他们也不会看好我——我是知难而退的小人,他们是真金不怕红炉火的情侣。 天下竟有这种人,专门找无辜的旁人来做他们刻板生活的插曲。 不过我还是碰见雅伦冯了,不是我的错。 我在大会堂看画展,是他在身后把我叫住的。 我见是他,一股恶气全出在他头上,顿时一声冷笑,也不招呼。 “对不起。”他连忙说:“对不起。” 我说:“有些人谈恋爱就是这样,将姨妈姑爹的势力都扯将出来,采取大包围政策,怎么,什么时候请喜酒?恭喜你娶得一个通情达理的女人——” “我们已经分手了。”他很快的说。 我倒怔在那里。 “分手?”我问:“你误了她十年青春——分手了?她没跟你拼命?” “我已经向你道了歉,我们不要再说下去可好?” 我沉默。 没想到他们这样就分了手,十分意外。 我与他在路上并肩走了一段路,我忽然问:“你要不要上我家来,我买了各种肉类与菜类,可以做火锅吃。” “你会做菜?” “为什么不会?”我反问:“我又没有丫头老妈子跟着我上欧洲,你别荒谬。” 他到我家,我招呼他坐,不知怎地,我有点内疚,老是觉得他与丽丝之间无疾而终,是因为我的缘故,连我自己都这么想,可见事出有因。 他很沉默,静静喝着啤酒,我把冰冻羊肉用机器切片,菜洗干净,取出调味品,插上电炉,我说“好了,开动吧。” 他吃了很多,满脸红光的样子有一种憨态,孩子似的高兴。 这一顿能够补偿什么呢,他失去了多年的女友,我不能帮助他。 终于他问我:“小白,如果我向你求婚,你是否会答尤?” 我说:“冯,我不想给你任何幻象,我不会嫁给你。” “为什么?我的条件不错。”他说。 “各人的要求不一样。” “你要求什么?”他慨然问。 “自由与美丽的生活,全世界无牵无挂的漫游。相敬相爱……” “你看香烟广告看得太多了!”他说。 “或许是。”我微笑,“但你是一个公务员,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千篇一律的模式,你那些亲戚朋友的要求也跟你一样的苦闷,我不会快乐我不属你们,你们也不属于我,是不是?” “不是!”他赌气的说。 “你仔细想清楚。我这个女人,心中没有习俗不过年不过节,不招呼亲友,不顾别人说什么,没有正当职业,行为吊儿郎当……像我这样的一块云,根本不应投影在你的波心,你明白吗?” “你怎么知道我不能迁就你?”他问。 “那多痛苦。”我说:“难道你半夜不睡,陪我作画?你要上班。难道你每年放三个月假,到巴黎找我?冯,听我的话,我们永远走不到一起。”我很抱歉。 “你能否放弃一点自我?”他问:“你不能到五十岁都是一双球鞋,一条灯芯绒裤子!你有无想过将来?” “为什么一定要嫁你?”我问。 “因为我不喜欢露水关系!”他说:“我尊重你。” “谢谢。”我说:“冯,我很感激你这番情意。” “你愿意留下来考虑一下吗?”他追问。 我沉吟,“也许我可以过了年才走。” 他深深叹一口气。 我蹲在他身边,“你喜欢我什么?” “我爱你。”他说:“我也不知道怎么会爱上你,也许就是你那身吉卜赛裙子,也许是你的气质,也许我有被虐狂,我不知道,可是与你在一起我有说不尽的话,我居然很快乐。” 我说:“冯雅伦,这是我近年来听过的话中最好的,谢谢你。” 他把头靠在我肩膀上。 他的头发还是太长,领带还是太花,鞋子并不是巴利瑞士,可是他给我一种异样的亲切感,是因为他爱我? 街上无疑有很多可爱的人,可是他们与我没有关系,他们的冷暖是他们家的事。 我看看身边的这个人,心底有种异样的感觉。 终于我也叹口气。 我说:“有空来坐,好不好?” “我不会满足于‘有空来坐’。” “我们不能马上订婚吧?”我摊摊手,“合理一点好不好?” “你在推搪我。”他沮丧的说:“你永远不会爱上我。”他有点傻气。 自那天开始,他在我心目中的地位变得不一样,偶而经过男用精品店,我也会替他选一条领带。 将雅伦冯脱胎换骨不是容易的事,对他也不公平。我心中答自己,即使他再爱我,我也不能嫁他,婚嫁是一生一世的事,或许我们可以在一起生活一段时间,但不是结婚。 比起他,无疑我缺乏诚意,这点我很惭愧,我并不是放荡的女人,不过没有白头到老的心念而跑去结婚,更加对不起对方。 冯常常来看我,我与他也去看场戏什么的,他对我很好,连手也不拉我,除非我把手伸进他的臂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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