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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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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觉得感动。也说不出话来,跟他出门,上了他的车,我知道康嘉这个人了,他给女人一种大树那样感觉,可靠,可以信任,有干劲。跟着他这种男人,到了天涯海角,也不怕会没饭吃,他的笑容就是他的保障。在车里我除了指点路程,不大说话。 他说:“我原以为你话很多。谁知一离开姊姊,也不怎么凶。”他看了我一眼。 我说:“你哪里知道,我心里有事。” “什么事?”他笑,“因为你那个小阿飞男朋友跟别的女人在一起?” 我吃一惊,“你怎么知道的?你怎么看得出来?还是姊姊姊夫他们告诉你的?” “当然是我眼观四方。”他说:“这还用解释?” 我不作声。 他说:“女孩子喜欢为恋爱而恋爱。” 我反问:“你恋爱过?” “还没有。” “你凭什么说我?”我又问。 “你自己想想看。”他说:“我觉得恋爱不是这样表面化的。爱是一种默契。” “人人都得像梁山伯祝英台?”我又问。、 “你又凶了,又要跟我吵架了。”他笑说, “你不该说我的男朋友——我以前的男朋友是小阿飞。” “对不起,我太主观了。”他马上道歉。 “他根本是小阿飞。”我说:“好吃懒做,倚赖父荫,见异思迁,胸无大志,目中无人,标新立异,惨绿少年。两年来我竟没有看清楚!” 康嘉笑了。“将来你怎么说我?” 我诧异的问:“我为什么要说你?” “因为我想做你的男朋友,见你这么批评你以前的男朋友,我不免有点心惊肉跳,以后得罪你,你不晓得怎么骂我呢。”他还是笑。 我失色说,“你这个人,好厚的皮!” “我皮厚?”他收敛了笑容,“不不,我坦白而已。你不愿意我们做朋友?” “朋友是朋友,男朋友是男朋友,怎么一样?况且挑朋友,也不必桃我,我只会穿个巴黎新装,站在那里被人欣赏,有什么用?”我讽刺他。 他静了一会儿,然后说:“穿巴黎新装,也不是个个穿得那么漂亮…那一日……你很美丽。我从没有见过那么美丽的帽子,那层网,是一种奇怪的恍惚,我很喜欢……” 他不会说赞美的话,因此说得很稚气很真实,我听呆了,我几乎相信自己是美丽的,几乎飘飘然起来。 我停停神说:“你要配眼镜了,你没看清楚。” 他说:“是呀,我的医生是叫我去验眼。”他又活泼起来。 我拿他一点法子也没有。 车子终于到了流浮山,我与他一路走下蚝田去。他这个人,真是太潇洒了,鞋子也不脱,便往水里走,我也跟着他,他身边有简单的测量器,我根本不懂他在做什么,坦白的说,我开始有点崇拜他。 我坐在一块石头上等他。他全神贯注的在做他的工作,卷着衣袖,脚踏在水中。我很久没有出来呼吸新鲜空气了,太阳很烈,但是海风很舒服,我掠掠头发,呼出一口气。我在享受。 与尊在一起,永远是从一个冷气间到另外一个冷气间,永远不会有这种开怀,一直只是做作。 我是怎么跟他在一起两年的?因为没有比较?康嘉的坦白…他在车上说的那番话,我渐渐脸红。 早已过了午饭时分,我居然觉得肚子饿,但是我没有催他,我耐心的等,终于他过来了,他看见我的脸,我也笑着回看他。 他说:“脸都晒得红红的了,”语气很怜惜,“来,肚子饿了,吃饭去。” 我只好又跟他走,我们走到一个饭店,他叫了吃的,也不管卫生不卫生,便据案大嚼,我想:舍命陪君子,生黄疽病也只好生,也吃得十二分香。 吃完之后他建议回家,怕我累。我说我不怕,又陪他到海另外一边去。 这一次他留得更久,把衬衫交给我,同时叫我帮他捡一种带红色的石子。我索性脱了鞋子,一块块的挑,真是弄得腰酸背疼,晒得两眼发直,可是完全忘了我的烦恼,康嘉说他慢慢才解释给我听,这红色的石子有什么用途。 唉,这是怎么搅的,开头见到他,我是一点也不喜欢他的呵。 直到太阳一半落在海里,我们才开车回家。 一路上我们讨论著刚才的收获。到了姊夫家,我们两个人又脏又臭的出现。 姊姊问:“这是秀秀?”她几乎是惊叫的。 我解释:“洗完澡就不怕了。” “秀秀,尊打过电话来。”她说。 我一犹疑,到底两年了。然后我下一个决心,“不要紧,让他打好了。” 姊夫说:“这倒不错,秀秀如今脸上有血色了。” 姊姊笑说:“也许你们不知道,秀秀在大学念的是生物。” 康嘉如雷殛,“不是!”他嚷。 我说:“怎么不是?有什么稀奇?” “我有眼不识泰山,有眼不识泰山!”他懊恼的说。 我笑了。 姊姊轻说:“放心,爸爸还没见到你,你自然不识泰山。” 我老大的白眼给姊姊,太离谱了! 我说:“生物是生物,海洋里的,我可不大懂。” “嗳,我们的组织要请女秘书呢。”康嘉直嚷。 姊夫说:“秀秀怎么吃得了那种苦。” 我说:“言之过早,我可没胆子跳到船上去看他们七人个男人裸体工作,对不起。” 康嘉说:“你会考虑,秀秀,会不会?”他双目有神的看牢我,看牢我。 考虑? 唉,我开头看见他的时候,是一点也不喜欢他的啊。 我对着他微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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