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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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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珠笑出声,“老实人也会出奇制胜,你先通知家华。” “慢着,我并非与家华同居。” “可是你们住在同一间屋子里。” 车子已经驶到家门,子山从地库侧门进去,他取出两瓶白酒,一瓶冰镇,另一瓶交到珍珠怀中,让她抱着,珍珠哈哈大笑。 “许久没有这样开怀。” “请继续说你的故事。” 她蜷缩在沙发里,“再给我一条毯子。” 子山取过一张毛毡,她裹得舒舒服服像一只蛹,然后说:“我便是那幼子的女朋友,原来,他喜欢的是我,因为妒忌的缘故,他觉得大哥的一切才是最好,尤其是大哥的女友,她,便是你要打探的伍福怡。” 啊,福怡,子山低下头。 “怒火使他纠结一帮谋臣,计划控诉亡父立下遗嘱时神智不清,无效,但是,这时,他大哥的下属也奋力对抗,而且,得到老股东支持,他们一连获得几宗重要合约,势如破竹,那幼子败下阵来。” 子山诧异,“你说得有纹有路。” 珍珠瞪他一眼,“哈啰,我也是识字的人,我在学校读设计,你别看扁人。” 子山问:“在你眼中,那长子是个怎样的人?” “他们两兄弟都嗜酒,智学在加州那帕谷有一座著名得奖葡萄园,所酿的酒味清奇,举世无双,我就是那样喝上瘾,他们还到处找地方酿制威士忌,一定要找到清洌的泉水云云,弟兄都没有鸿志雄心,开头感情不坏。” “稍后受人挑拨?” “是,统元地产有一组老臣虎视耽耽,不安好心。” 子山惊问:“谁?” “智学说,带头的老翁叫周松方,他两个徒儿叫罗佳罗祖,光听名字已知是恶棍。” 子山讶异到极点,“不,不,他们是好人。” 珍珠笑得大眼睛挤出眼泪,“是是是,他们额角上凿着‘好人’两字。” 子山气结,是,或许他是太幼稚了,这些人何止一张面孔。 这时,有人敲门:“什么事这样好笑?” 子山扬声:“家华,快来,有贵客。” 家华看到蜷缩毯子下猫一般的女子,“咦,珊瑚,你在这里干什么?” 珍珠笑答:“我给你男友说故事编剧本呢。” 子山问:“你到底叫珍珠还是珊瑚?” 她叹一口气,“我本名赫珍珠。” 家华意外,“好好为什么改名换姓?” 珍珠回答:“就是因为运滞才改名。” 家华买回美味小食像葱油饼与豆沙包子,珍珠也不起来酒取过食物往嘴里塞,渣屑落满沙发,美女,但吃得像老鼠,不敢恭维。 家华说:“你的故事一定精彩,本城编剧随时愿以一条右腿换取新奇剧情。” “唉,其实来去不外是,我们爱的人不爱我们,爱我们的人我们却不爱,还有爱情易逝,好事多磨。” 两个女生忽然哈哈大声笑起来,不知多有共鸣,只得子山一人心酸。 他走开一会,回来的时候,发觉珍珠抱着酒瓶已经在沙发上呼呼入睡。 珍珠说:“有一阵花钱象流水,在指缝中泻脱,走进服装店,几乎买下半片货物,来不及穿,随手送人,那时,身边跟着一大帮朋友吃喝玩乐,讲好听的话奉承我,他们走后,家里的衣服首饰总会失踪,明知发生什么,也不出声……” 家华说:“腐烂。” 子山问珍珠:“医生最新报告怎么讲,你彻底干净没有?” 珍珠自手袋取出报告递上。 家华点头,“很好,连贫血都已痊愈,你已再世为人。” “我真感激你们,如此仗义收容,你们家有少女,也不怕我对孩子有不良影响。” 家华微笑,“在许多人眼中,若干年前,我亦是不良少女。” 珍珠握住她的手,“你竟挣扎至今日。” “真傻可是,居然踏着水浮了上来,死不去,也只得奋力往岸边直游,其实当时一放手,沉落湖底,省时省力,少吃许多苦。” “是因为小霖的原因吧。” “嘘,别叫她听见,不能什么都算在她头上,是我自己不甘心,每次下沉,总奋力浮上吸气。” 珍珠垂头不语,与家华同时唏嘘。 子山取出葡萄汽酒,“喂,喂,大家还年轻,别腼怀过去好不好。” 珍珠低声说:“我仍想念林智学。” 家华说:“听你说,他对你真的十分宠爱。” 珍珠喝一口汽酒,皱皱眉头。 子山揶揄,“这的确不是克鲁克玫瑰香槟。” 珍珠很会补救,“所以更加好喝。” 家华微笑,“我天生有福气,我根本不知两者有何分别。” 珍珠用双臂拥抱家华,“可爱的家华。” 家华笑,“珍珠,听你说,当时每朝起床,都仿佛有满天金粉落在身上。” 子山在心底喃喃说:正是那样。 他至今好似摊开手掌,还可以看到金粉痕迹,真是迷惑。 珍珠说:“生活在真实世界,始终不习惯,好似听见他在叫我,可是一回头,并没有人,也好,慢慢总会习惯。” 子山恻然,籍故走开。 珍珠趁机问:“家华,那个人是谁?” 家华一时不察,“谁是谁?” “小霖的父亲。” 家华一怔,轻轻说:“我忘了。” 珍珠不放松:“我不相信。” 家华答得好,“我不是要你相信。” 珍珠说:“你可以告诉我,我只是陌生人,今日来,明日走,与你非亲非故,不会尴尬,也没有是非,许多事,说出来舒服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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