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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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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我说正经,我想告三天假。” “上工才三个月就告假?” 海青不语。 “有啥子芝麻绿豆的急事?你们这干人好像由同一个师傅调教出来,百般无聊得慌了才找工作填空档,”常春忽然发起脾气来,“一有琐事,立刻放假,一点责任心都没有。” 海青静静等她讲完,才说:“我要到峇里岛去。” 常春一听,更觉火上烹油,一只手已要拍到桌子上,忽然灵光一闪,她静下来。 呵峇里岛,常春在电光石火间想起有一个人在那个峇里岛上度假。 她的气渐渐平了。 对年轻人来讲,还有什么比赶着去见那个人更重要呢。 常春听说过有人在摄氏零下三十度的低温乘八小时公路车为只为见伊人一面。 她看着林海青,林海青也看着她,终于她说:“速去速回。” 海青笑,“有一天,假使你忽然之间要到一个地方去,我会批准。” 常春答:“不会有那么一天了,我是全天候候补命,有我补人,无人补我,不知几时去补青天。” “太悲观了。” “还在等什么,还不去收拾行李?” 话一说出口,才觉愚昧,他何用什么行李。 海青向新伙计叮嘱几句,才向常春告辞。 留他也无用,对了,老话一句,留得住他的人,也留不住他的心。 常春祝他幸运,希望他得到他要的人,以及想做的事。 林海青走了以后,常春才发觉店里少了他已经非常不方便。 多年来常不敢依赖任何人是因为靠人是极端危险的一件事,她甚至不敢把家务完全推给佣人,怕就是怕她们有一日会装腔作势。 自己来是处世最安全的做法。 林海青有他一套,他用传真机向常春报导行踪。 “我到了,但无心欣赏明媚风光。” “四处寻找她!酒店,度假村,并无影踪。” “真会找事来做,当时为何不问一下芳踪何去。” “寻找有寻找的乐趣,在潮热的雨林中漫步,希望看到那张白皙秀丽的脸。” “我开始明白高更为何留在大溪地一直没有回家。” 常春莞尔。 林海青的故事也告一段落,他已与母亲逐步言和,他终于会找到宋小钰,他俩不会没有一个好的结局。 常春松口气。 以后,每个人都可以四平八稳如常地生活下去。 但是,常春有第六感,她始终觉得外头还有一件尚未解决的事,是什么?她还不知道。 可是冥冥中似有一股力量,叫她提高警觉,准备应付这件事。 冯季渝决定结婚。 她征求常春的意见。 常春说:“我自己不会做的事我亦不会劝人做,仪式越简单越好,穿一个宽身贵重些的常服。” “什么颜色?”冯季渝心情似乎十分好。 “颜色无所谓。” “深一点还是浅一点?” “珠灰吧,珠灰不起眼。” “干吗要挑那么沉的色素?”明知故问。 常春十分不客气地答:“因为白色已不适合你我。” 冯季渝沉默一会儿才说:“原来如此。” 常春补一句:“那不过是我的愚见。” 冯季渝讪笑,“不,愚的是我。” 常春这时又有点不大好意思,“你原本想挑什么颜色?” “淡蓝,或是浅蛋黄。” “那也不算过分,可是人家的注意力会集中在你腹上。” 冯季渝答:“我知道你好意。” 但她是那种并不在乎人家说什么的勇士,其实常春亦不畏人言,只是,何必为人家提供话题与笑料。 “还是珠灰色好看。”常春又说一次。 “尚有一件事。” “叫我陪你挑礼服式样?” “不,瑜瑜做我的傧相,我的意思是,琪琪也一齐来,岂不是更好。” 常春一听,三魂不见七魄,惨是惨在冯季渝这种新派女子还以为是给足常春面子。 常春不能让她有任何误会,“不不不,”她结结巴巴地说,“琪琪不可牵涉在内,我不想她,我不能,我——”她颓然,“太复杂了。”几乎落下泪来。 “一个婚礼有何复杂,”冯季渝说:“同葬礼一样,同新店剪彩无异,常春,你背这个包袱还要多久?” 常春不语。 平时作轻松谈话,他们叫她史必灵,有什么严肃的话要讨论,则改称常春,真奇怪,从她父亲到冯季渝都不约而同有这种习惯。 常春答:“我猜我有许多地方要向你学习,但此刻,琪琪不能做傧相。” “做人客总可以吧。” 常春吞一口唾沫。 “小女孩子喜欢婚礼。” 这是真的,许多许多年之前,常春也由父亲带着参加过婚礼。在酒店大堂内,雪白三层高的蛋糕,香槟酒,新娘子穿着白纱,似一只洋娃娃。 常春同父亲说:“新娘好美好美。” 父亲答:“伊平日打扮还要好看些。” 她是他的同事。 那次婚礼历历在目。 “让琪琪来。” “我会征询她意见。” “你一向十分尊重孩子们。” 常春惨笑,“我可没有问他们要不要到这个世界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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