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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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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更生来结婚,玫瑰——” “结婚?太好了,”她抢着说,“我陪你挑婚纱,穿衣服我最在行。” 这时门铃一响,她抹抹手说:“我先去开门。” 门打开了,进来一个貌不惊人的年轻男人,我看他一眼,猜不到他是何方神圣。 玫瑰介绍:“来见过我大哥,我未来大嫂隔几天来纽约。”她又对我说:“大哥,这是我同学方协文。” 我呆呆地看着这个姓方的人,他长得很端正,眼睛鼻子嘴已都编排得不错,一件不缺,但又有什么地方值得玫瑰特别为他作特别介绍的? “协文常常陪我,大哥,我功课有不明的地方,他也帮助我。” 我不相信,玫瑰会要他帮助?我不相信,脸上不禁露出鄙夷之色。 但玫瑰待他很好,倒茶给他,问他是否想吃点心,拿杂志出来招呼他。我越看越不是味道,他算老几?这小子蠢相,一副没出息模样,玫瑰以前扔掉的男人,还比他像样多了,他是怎样开始登堂入室的? 我不喜欢他。 这小子走了以后,我老实不客气地问玫瑰,“怎么?你跟那家伙在一起?” “是的。”玫瑰说,“快一年了。” “他有什么好处?” “方协文对我好。” “对你好的男人岂止千千万万,”我不以为然,“只要你给他们机会,他们求之不得。” 玫瑰笑:“大哥这话太没道理,你把我当卡门了。” “侬要做啥人?茶花女?芸芸众生挑中阿芒?人家阿芒是很英俊,不像方协文,简直是一块老木头,拨一拨动一动。” 玫瑰很难为情,“大哥,你这简直是盲目、偏见。” 我责问她:“你为什么不能真正的独立?为什么要依靠这个傻小子?他又不懂得欣赏你,他只不过把你当作一个略具姿色的女人。” “方协文真的很照顾我,大哥,我也只不过是一个很普通的女人,我并不想持起机关枪与社会搏斗,我觉得与方协文相处很愉快。” 我很失望,“那么你念法律干什么?你不打算挂牌?” “大哥,我早就说过我胸无大志。” “没出息。” “是。” 我叹口气,或者这只是过渡时期。我想,再过一阵子玫瑰就可以再从事她那颠倒众生的事业了——我略为宽慰。 我说:“你这公寓虽然简陋,却收拾得非常整齐,你的佣人不错?” “佣人?”玫瑰大力吸进一口气,“我还用佣人呢,我自己就是人家的佣人,闲来去帮外国太太打理家务,看顾婴儿。” 我呻吟一声,“天啊。” 到飞机场去接到更生,我把玫瑰的现况告诉她。 更生小心聆听,一边点头。 我问她:“人是会变的,是不是?” 她说:“是,每个人都有两面,我们现在看到玫瑰的另一面。” 我说:“我可只有一面,我不想做个两面人。”我摸摸面孔。 更生但笑不语。 我们一起到第五街的服装店去挑婚纱,买婚戒,一切都准备妥当,玫瑰要把方协文叫来吃饭。 我不肯,我说:“怎么,陪大哥几天,就怕冷落了那小子?” 玫瑰只是笑。 更生说:“别与玫瑰作对,来,去叫他一声。” 终于我们在一间意大利馆子内见面。 方协文憨头憨脑地来到,坐下来,我还没来得及介绍,他忽然冲着更生就叫:“表舅母,你忘了我?我是协文呀——” 我说:“你认错人了。” 他还嚷:“表舅母,那时我还小,你跟表舅好吧?” 我疑心,转头看更生,她的脸色已大变。 玫瑰对方协文喝道:“你吵什么?” 方协文听玫瑰喝他,顿时委屈得不出声。 我心里不是味道,正想斥骂他几句—— 更生忽然很冷静地说:“协文,我与你表舅已经分开了,以后不必再提。” 我“霍”地一声站起来,“更生——”我如天雷轰顶“你——你——” 玫瑰急得变色,骂方协文,“你胡嚼什么蛆?” “我?我没有说什么呀,这明明是我的表舅母。”方协文说。 我暴喝一声,“住嘴,闭上你的臭嘴!你给我滚,我以后都不要再看你的脸!”我扑上去揪住他的衫领,“你这个白痴!”我狠狠地给他两记耳光。 他怪叫,本能地反抗,一桌的比萨与红酒都推翻在地上,四周围的客人盯牢我们看。 玫瑰尖叫:“大哥!大哥!” 更生站起来,“我先走一步。” 我把方协文推倒在地,追上去,心撕肺裂地叫:“更生!更生!” 更生已经跳上计程车走了。 我跳上另一辆空车,对司机说:“追上去,不要失去前面那辆车。” 司机说:“耶稣基督,越来越多人中了电视侦探片集的毒,你是谁?陈查理?” 我没有理睬他,车子一直向前驶出去,追住更生,我发觉她原来是回酒店,放下心了。 我一直追着她进酒店,她仿佛冷静下来了,站在电梯口等我。 我们进了房间,静默了好一会儿。 我终于开口问:“你以前结过婚。” “是。” “多久之前的事?” “十年前。” “为什么你从来没有告诉过我?” 她不响。 “你知道我会原谅你,”我提高了声音,“你知道即使你结过婚,我也会原谅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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