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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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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你的!”是更生的答案。 纽约已经有凉意,我们先陪玫瑰找房子,再找学校,有空便到处逛。 玫瑰终于止住了眼泪,没精打采地跟着我们走。我租了一辆车,三个人游遍纽约。 开头送玫瑰进学校,我尚有不放心之处,但外国人自有外国人的好处,他们对玫瑰的美貌视若无睹,对她相当和平善意。 更生研究出来,原来外国人心目中的东方美女是塌鼻头,丹凤眼,宽嘴巴,扁面孔,腊黄皮肤的,玫瑰太见西洋美,几乎被他们视为同类,自然不会引起轰动。 这样看来,纽约倒是玫瑰理想的读书之地。 我替她买了一辆小车子,在银行中留下存款,便打算打道回府。 我其实放心不下。 我问:“就让她一个人留在纽约?” 更生说:“都是这样的,她会找到朋友。” “万一生病呢?”我说,“她才十七岁半。” “大学生都是这个年龄。”更生一再保证,“你放心。” 玫瑰自己表示愿意尝试新生活。 我跟她说:“有钱使得鬼推磨,你别跟我省,长途电话爱打就打,有三天假都可以回来,明白吗?” 在飞机场,玫瑰送我们两人回香港,她穿得很臃肿,更像个洋娃娃。 她紧紧拥抱我,大哥大哥地叫我,也说不出话。 我答应她,一有空就来看她,然后落下泪来。 在飞机上,更生温柔地取笑我,“真没想到你变得那么婆婆妈妈的。” “这玫瑰,终生是我心头上的一件事,放也放不下。”我说。 香港没有玫瑰,顿时静了下来。 开头的三个月,几乎每隔一天我就得打个电话过去问玫瑰的生活情形。 她整个人变了,口气也长大了,头头是道的报导细节给我知道,给我诸多安慰。像:“我成绩斐然……”“我胖了十磅……”之类。 最使我大吃一惊的是她转了系,我几乎没赶到纽约去,在长途电话中急了半小时。 玫瑰说:“我不想念商业管理,我转了法律,很容易念的,别忘了我那摄影机记忆,你别害怕,手续很简单,早已办妥。” 问起“有没有男朋友?” 她隔了一会儿才说:“没有。” “十八岁生日,要不要来陪你?” “不用不用。”她哭了。 “钱可够用?”我说。 “够了,花到一九九〇年都够。”玫瑰说。 “天气冷,多穿一点,别开中央暖气。” “次次都是这几句话,”她笑,“大哥,你与苏姐姐几时结婚?” 有心情管闲事,由此可知是痊愈了。 “过年回家来吗?” “不了,过年到佛罗里达州。” “多享受享受,大哥就放心了。” “我爱你,大哥。” “大哥也爱你。” 更生老说我们俩肉麻。更生的好处是从不妒忌我与玫瑰。 老妈诧异地表示玫瑰终于有进步了。 老妈身为母亲,却永远是个槛外人,我衷心佩服她。 玫瑰十八岁生日那天,我电汇了玫瑰花到纽约,又附上一笔现款。 我对更生表示担心玫瑰,“她怎么可以忍受那份寂寞呢?” “她不会寂寞的,外国年轻人玩得很疯,况且她又不是在阿肯色、威斯康辛这种不毛之地,她是在纽约呀。” 那天晚上,电话铃响起来,我去接听。 “振华?”那边说,“我是周士辉。” “你还没有死吗?”我没好气,“别告诉我你还念念不忘黄玫瑰。” “振华,我想听听她的声音。” “老周,你消息太不灵通,玫瑰现不在香港,她在纽约念书。” “纽约?”周士辉喃喃地。 “是的,”我说,“美国纽约。” “纽约哪里?” “你以为我会告诉你?她真的在念书。” “念什么?” “法律。” “啊。”他沉默了。 “周士辉,我不希望再听到你的声音,你那恶梦再不醒来,我也不想要你这个朋友。” “振华,你怎么解释但丁与庇亚翠丝的故事。” “我要睡觉,”我说,“我不懂神话故事。你回香港吧,周士辉,回来我以最好的白兰地招呼你,与你一起醉一起流泪,听你诉苦,真的。” “振华,”他哽咽,“你不嫌弃我?” “咱们是小中大学同学,士辉,我要是嫌你,我便是个孙子。” “为了不认我,我想你情愿到人事登记处去更改姓孙。” “别开玩笑了,士辉,回来好不好?”我说,“算我求你,你也可以下台了,尽管现在时兴流浪,在外头晃足两年,也够。” 他挂断了电话,我叹口气。 这个周士辉,至死不悟。 我对他也算恩尽义至了,但要我把玫瑰的住址告诉他,我不干,无论如何不行,我希望玫瑰好好地念书,读到毕业。 玫瑰的信:“……昨天经过宿舍二楼,听到一个华人学生在播一支歌,她说是白光唱的,白光是谁?仿佛听你提过。这个女歌手唱的一首歌叫‘如果没有你’,听了令人着魔,久久不能忘怀,竟有这样的歌!让我的心为之收缩。” “……我的时间都用在大都会博物馆内学习进修,有一日回香港,我便像基度山恩仇记中的那位伯爵,无所不晓,名震全球。” 我看得流下泪来。 更生说:“玫瑰像那种武林高手,一次失手,便回乡归隐,不再涉足江湖。” “她很快要东山复出了,你放心。” 周士辉比她先回香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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